第 90 章

苏鱼还在思考这道有点耳熟的男声,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苏阿奶说：“是霍知青。”

苏阿爷应了一声：“在呢！你直接进来！”

院子门是敞开着的，但这个霍知青并没有直接走进来，而是先在外面喊苏阿爷,苏阿爷苏阿奶觉得霍知青还真是讲礼貌。

苏鱼眼里带着疑惑，看向门口,看清来人是谁,她顿时愣住，霍书明？他竟然来苏家村大队下乡？这样太巧了吧？

“苏同志？”霍书明看到苏鱼,不由一愣，其实他只见过苏鱼两次,但他记得苏鱼的样子,还从林小文那里知道她叫苏老师，不过,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便只叫苏同志。

苏鱼收起惊讶，对霍书明点点头：“霍同志。”

苏阿爷苏阿奶愣了愣,疑惑地看着孙女。

苏鱼解释：“之前在部队见过霍同志,算是认识？”

“原来是这样。”苏阿奶苏阿爷顿时明白过来。

霍书明微微一笑，礼貌道：“太巧了，苏同志,我叫霍书明。”

苏鱼点头：“我叫苏鱼。”

“苏阿爷,苏大娘,之前你们愿意借我退烧药,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这些东西请你们一定要收下。”霍书明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苏阿爷和苏阿奶，言辞诚恳又认真。

苏阿奶看了眼霍书明送来的东西，有奶粉有麦乳精有奶糖,全是金贵东西，连忙摇头：“只是一片退烧药，不值这么多东西，霍知青，我们不能收下你的东西，你之前拿退烧药也给了钱，真不用，你拿回去，曹知青大病一场，正是需要这些东西补身体，身体好了，才能下床做其他的事情。”

苏阿爷点头：“我们不能收。”

霍书明却坚持要把东西留下：“那天晚上，要是没有你们两位的退烧药，小童也许就……你们一定要收下，那不是简单的退烧药，对我们来说，就是救命的药。”他下乡太急，根本没有带上父母给他准备的常用药。

两方都不肯退让，一个觉得自己不能收，一个觉得对方必须收。

苏鱼听着他们的话，想了想：“要不，阿爷阿奶，你们把奶糖收下来，霍知青把麦乳精奶粉拿回去，这样如何？”

霍书明觉得不行，他刚要摇头，苏阿奶直接拍拍手，说：“就这么定了，霍知青，今天我们收下你的奶糖，正好给家里孩子甜甜嘴巴，麦乳精和奶粉都是好东西，营养充足，曹知青正需要。”

苏阿爷说：“霍知青要是不同意，以后你就别登我家门。”

还想着以后时不时过来送东西的霍书明：“……那我把糖果留下来，等小童好了，我带她来谢谢你们二位。”到时候再送点别的东西。

苏阿奶看了看霍书明，笑道：“我们欢迎你跟曹知青上门，但是，你们手里要是提着东西，门口你们都进不来。”

霍书明一顿，扭头去看苏鱼，想请她说点什么，好让两位老人回心转意。

苏鱼干脆摇头：“霍知青，我阿爷阿奶都是说到做到的人，你不要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霍书明：“……”他真想这是玩笑。

霍书明送完东西，还要回去照顾生病还没痊愈的曹童，很快便告辞。

霍书明一走，苏鱼便问：“霍知青跟曹知青两个人怎么样？”

本来她已经忘了霍书明这个人，但霍书明突然出现，苏鱼真的好奇了，尤其好奇霍书明跟那位曹知青的事，她努力回想，有没有见过这位曹知青，按理说，曹知青下乡也有几个月了，期间她也回过大队，但是，没有，她记忆里压根没这号人。

苏鱼晃晃脑袋，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并没有关注大队里的知青，以前因为陈渣男倒是留意过一点，但也是几年前了。

苏阿奶回忆，慢慢说：“曹知青来插队几个月了，一开始，她也跟刚下乡的知青一样，扛个锄头身体还要摇晃一下，后来，干地里的活上手了，表现不错，每天也能拿七个八个工分，她身上有一股韧劲，这姑娘挺能干的，就是性子有点闷，不怎么说话，也没见她跟谁亲近，除了上工，她不会在外面闲晃，就整天待在知青院里。”

“霍知青来咱大队没几天，他一来，就跟曹知青闹了别扭，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两个是对象，不说，他们两个很快就和好了，可惜，曹知青有一天夜里发高烧，嘴里还直说胡话，霍知青到处找人要退烧药。”

“曹知青下乡几个月都没见她生过病，我估计她是硬撑着一口气，憋久了，霍知青一来，她松了那口气，这一放松，身体就出问题了，幸好，现在她退烧了，过几天就能好。”

苏鱼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他俩感情真好。”

苏阿奶点头笑道：“确实感情好，这两个小年轻都惦记着对方呢，说到他们这一对，也不知道子超跟他对象处得怎么样？”苏阿奶有点担心。

苏鱼：“子超哥是个主意正的，我还是相信他的眼光，之前我给他寄信问了，但还没有回信，也不知道怎么样。”

苏阿奶点头又摇头：“这几天人就回来了，见到人才能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绍宗那边？”

“他啊，人不知道在哪，到时候就回来了。”苏鱼笑嘻嘻的，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苏阿奶看苏鱼的眼神带着了然，她孙女她知道，心里肯定担心得很，不过，苏阿奶也没说什么，免得让苏鱼更担心。

苏阿奶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队里打算买一台拖拉机回来，今年上面农机站有淘汰下来的拖拉机，买回来修一修，还能用好多年。”

“要是真的能在今年买回来，咱们苏家村大队也能跟隔壁二大队有得一拼了。”提到农事，苏阿爷不再沉默寡言。

苏鱼为了大队高兴的同时，还不忘记问：“队里买拖拉机的钱够吗？”

苏阿爷最了解这一点：“队里的干部把这些年队里的钱一算，勉强够，多亏这几年收成好了，能有一点余粮养猪，钱也就一点点攒下来了，被淘汰下来的拖拉机没有那么贵，大队长跟书记最近经常跑去公社农机站那边，为的就是早一点把拖拉机买回来，抢收赶不上趟，但抢种要是能赶上，地里的活就要轻松多了。”

苏鱼眼睛亮了：“有拖拉机帮忙犁地，大家干活肯定会快很多，拖拉机还能借出去赚钱，要不了几年，就能把买拖拉机花出去的钱赚回来。”

苏阿奶：“以后去市里更加方便，去交粮食也有拖拉机拉，不用我们拉着板车一趟趟跑。”

苏鱼真的觉得苏家村大队越变越好了，她小时候大队还没有小学，大家也不怎么注重孩子的学习，都在琢磨怎么多吃一点填饱肚子，后来，收获的粮食多了，建了小学，队里的孩子也能上学，也有人继续往上读初中读高中，现在更不用说。

“要不要去地里头走一走，看一看？”苏阿奶准备送一点绿豆糖水过去，当然不是给儿子儿媳这些大人的，也不是给孙子孙女送，人太多，她煮不过来，而且四个儿子分家，各吃各的，她是心疼家里的曾孙曾孙女，一个个还小，但四五岁以上的娃都在地里上工。

苏鱼：“去！”

苏阿奶：“外面日头大得很，记得戴上草帽，挡一挡太阳。”

“我每次出门都不会忘记戴草帽的。”

来到田野间，苏鱼见到一个个弯腰低头收割水稻的人，有人抬头，她便跟人说声好，也没有多打扰人家干活，直接跟着苏阿奶来到他们家负责的这一块区域。

“曾奶奶来了！”

苏鱼眼尖，看到率先说话的是大堂哥家的小子，虎头虎脑的，十分活泼，见到苏鱼，一下子瞪大眼睛：“是小鱼姑姑！”

苏鱼笑：“山子。”又叫了其他几个孩子，然后和苏阿奶一起，给他们盛绿豆糖水。

有甜滋滋的绿豆糖水吃，几个孩子顿时顾不上说话，一个个狼吞虎咽起来，他们五点就跟着大人们来上工，七点多回家吃早饭，现在一直挨到十一点多，早就又累又渴了。

苏鱼见他们吃得太快，不得不说：“吃慢点，小心噎住了。”

山子一连气吃了大半碗过了瘾，才放慢速度，朝苏鱼咧嘴一笑，露出缺了的门牙，说话都是漏风的，但他半点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姑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苏鱼：“刚回来没多久。”

山子又追问：“姑姑要在家里住几天？”

苏鱼：“四天吧，看情况。”

山子掰着手指头算：“姑姑不能住个十天？学校放农忙假，还有十天呢。”山子才上一年级一个月，学的数学都是很简单的加减，而且都是数字很小的那种，不过，四天和七天还难不倒他呢！

苏鱼哭笑不得：“要是我在家里待十天再回去，就赶不上开学了，不可以。”

山子一脸遗憾：“十天不行，那九天八天总可以了？”

苏鱼：“……”

“你这孩子，快别为难你小鱼姑姑了，赶紧喝你的绿豆糖水。”苏阿奶摸摸山子光秃秃的脑门，天气热，家里的小子全剃了光头，反正也不知道美丑，凉快最要紧。

见其他几个孩子也眼巴巴瞅着，苏鱼想了想：“说不定我还真的要在家待到假期结束。”

苏阿奶要是失笑：“这不成，这顿时间忙着双抢，哪里有时间办喜事，而且太赶了，你大伯母那边心悬着呢，哪里有心思办这些。”

苏鱼一想，也对，办喜事是不会选在农忙时节的，家里人没空，摆了喜宴也没人有空上门吃。

山子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小叔叔啥时候带小婶婶回来？”

另外几个孩子跟复读机似的：“啥时候带小婶婶回来？”

孩子们都知道，家里要是办喜事，他们不仅有糖吃，还有肉吃，他们可喜欢办喜事了，就算捣蛋了，长辈们也不会打他们屁股蛋，真好！

苏鱼苏阿奶：“……”

苏阿奶一脸严肃：“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人家还不是你们的小婶婶，你们要是见到人，不能这么叫。”

山子疑惑挠头：“那叫什么？”

苏阿奶：“叫阿姨。”

山子瘪嘴：“原来不能叫小婶婶，那是不是就不办喜酒了？”

孩子们一听，纷纷一脸失落。

苏鱼这才知道，这群喊她姑姑的小家伙们，都在打着小九九呢。

但是，还是很可爱啊！

苏鱼嘴角疯狂上扬，手痒痒，一个个摸摸头，有小光头，有扎着冲天辫的，“你们啊，先别担心，等你们子超叔叔带着他对象回来，我们就知道能不能办喜酒。”

山子好奇：“怎么知道？”

苏鱼被问住，想了想，回答：“我们大人能看出来。”

山子：“我们小孩子也能看出来？”

苏鱼迟疑：“也许能？”

山子兴奋地一口干完碗里的绿豆糖水：“那我肯定可以，我之前就看过姑姑你跟姑父结婚，小叔叔的也行！我是那个、有经验的人了！”

苏鱼看着人小鬼大的山子，表情一囧，于是，只能使出绝招：“好好说话，要是你们乖，姑姑就给你们大白兔奶糖吃。”

大白兔奶糖！

唰一下，孩子们眼睛大亮，目光灼灼盯着苏鱼，异口同声喊：“大白兔奶糖！”

苏鱼耳朵一震，随即失笑：“对，我这回回来，有给你们带糖果带饼干，对了，还有新的小人书。”

“太好啦！”孩子们欢呼不已，满脑子都是糖果饼干小人书，完全忘了不知道在哪里的小叔叔和不知道能不能成的小婶婶。

苏鱼看着孩子们天真可爱的笑容，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