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因为嫂子们觉得自己这一趟来集市都赚了,一个个都十分高兴，占到便宜，不开心都不行啊。

当王嫂得知苏鱼因为怕挤没买周大家鸡蛋时,颇为嫌弃：“小苏,你要学学我们，勤俭持家,你才刚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有多贵，等你碰到一分钱都要掰开用的时候，你就知道一分钱能难到英雄汉。”

因为逮着这个机会,王嫂放开嘴巴好好说了说苏鱼，十分尽兴。

苏鱼盯着王嫂不断叭叭叭输出的嘴巴，安安静静说：“王嫂，你可真能说,厉害。”

王嫂条件反射地：“……咳咳咳！我这,我这是为你好，提醒你下次别那么傻,有便宜不占，都是傻子。”

遂停下说教。

苏鱼微微一笑,她爸妈都没对她这样说教过,哪里轮得到王嫂这个外人？

苏鱼跟大家慢慢走在回家属院的路上,忽然,已经走在前头的胜男冲她们奋力奔跑,手不断挥着,嘴里还嚷着什么，但隔着一段距离，苏鱼她们都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苏鱼奇了：“胜男怎么了？我看她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文淑真一愣,也看见了前面的胜男：“这孩子，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她不是还提着泥鳅吗？”说着话，却急急往前走了。

苏鱼她们也不耽搁，立刻跟上。

胜男气喘吁吁，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妈……胜利……掉下……鱼塘……救……”

轰隆一声。

这话就像一道响雷，狠狠劈在文淑真头上：“啥？！”

胜男终于停下，两手撑着膝盖，一个劲喘大气：“前面……胜利掉鱼塘……去救他……快！”

文淑真一把放下手里的东西，拔腿就跑：“胜利……”

胜男气都没喘顺，一见文淑真跑，她也立刻撒腿跟上跑上去。

苏鱼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反应过来，也立刻跟上去，小孩子掉进鱼塘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苏鱼问莫嫂子：“嫂子，胜利会游泳吗？”

莫嫂子：“那孩子会游泳的，每年夏天他都逗下河或者在鱼塘浅水区游水，怎么还要人去救？难道是——”剩下的话没敢说出口，怕真的乌鸦嘴了。

是的，苏鱼虽然才来部队家属院没多久，但因为跟院里的孩子们亲近，所以知道这群孩子夏天经常会去游水，天热就想泡在水里，孩子们都不例外，因为孩子们玩水都是在浅水区，也没出过事，大人们便不再管。

没想到，胜利竟然出事了，看之前胜男那副样子，说不定——

“快救人！林老师不动了！快救人！”

苏鱼他们刚刚看到鱼塘时，那边突然传出一阵阵孩子的惊呼声，走近一看，只见鱼塘靠近中间位置，有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吃力地把孩子抱紧。

苏鱼定睛一看，原来是林小文跳下去救了胜利，但不知道为何，林小文好像已经力竭，似乎要往下面沉下去。

“胜利！妈这就来救你，你等着妈！”文淑真完全慌了神，竟然忘记自己不会游泳，就想跳下鱼塘里，胜男及时拉住了文淑真。

“妈，你不会游泳！”胜男用力大喊，想要喊醒文淑真。

文淑真一愣，两手用力按住胜男的肩膀，紧紧盯着胜男：“胜男，你最会游泳了对不对？你快下去救救你弟弟，快去救，再让胜利在里面，他就他就、胜男，你是姐姐，你快去救弟弟……”

胜男现在两条腿都是软的，她又怕又累，此时听到文淑真让她救弟弟有点懵，但很快就说：“好，我去救胜利，我是姐姐，我去救！”

莫嫂子一手拉住文淑真一手拉住胜利：“你们别闹，淑真，你没看胜男脸色不对吗，你让胜男一个小孩子下去，你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冷静点，让会游水的人跳下去帮忙救人——”

“嫂子们，过来帮忙！”苏鱼扬声大喊。

在文淑真她们说话时，她跑去旁边树林里辣手摧小树，也许人的潜能在危急情况下都是无限的，她几脚下去，竟然把一棵挺拔的小树踩断了，正好能用来拖住林小文，幸好，这个鱼塘并不是太大，不然，她弄断的这棵小树真的伸不到林小文那边。

“林老师，你抓住树的那边，我们合力把你拉起来！”苏鱼大声冲鱼塘里几乎撑不住的林小文喊，又连忙让嫂子们帮她一块拖人上来。

在帮助下，苏鱼顺利把小树伸到林小文那边，林小文也用空着的那只手狠狠抓住小树，终于能稍稍安心，但林小文接下来的话却让大家愣住。

“我抽筋了，还有胜利脚上的水草也没有全部弄掉，也没多少力气了……”林小文的声音十分嘶哑，她是跳下来救人，但没想到因为没做热身运动加上平时身体也不是那么健康，竟然十分倒霉地抽筋了，要是苏鱼再晚一点，林小文知道自己肯定坚持不下去，说不定就要松开抱住胜利的手了，现在她都感觉不到自己两只手的存在，好像在发抖，又好像不是，只剩一片麻木。

苏鱼扭头问其他嫂子：“我不会游泳，你们有谁会吗？”

“我倒是会游水，但是我这一跳下去，会不会也抽筋游不起来了？”王嫂忽然说，满脸担心自己。

苏鱼：“……王嫂，你现在就伸伸手脚？”

王嫂好像良心发现一般说：“算了，我现在就下去救人吧，要是我抽筋了，你们要把这根树让我抓着，别看着我淹死在鱼塘里。”

苏鱼：“绝对不会，王嫂你把人救上来，你就是大英雄。”

王嫂瞥了眼苏鱼，眼神非常奇怪，像是没想到苏鱼会夸她一样。

文淑真见王嫂还在磨蹭，她家胜利还在鱼塘里不知道生死，连忙一叠声催王嫂赶紧下去救人。

王嫂伸伸手，踢踢腿，扭扭腰和脖子：“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就等着我救人吧。”

虽然王嫂磨蹭了一点，但她下去还是顺利把缠绕着胜利脚的水草弄掉，然后，把两人救上来了，王嫂当然没有脚抽筋，她身体一向健壮有力，把人救上来后仍然有力气大声说话。

林小文脚抽筋还好，严重的是已经陷入昏迷的胜利，苏鱼学过溺水时的急救办法，她阻止文淑真要把胜利摇晃醒的行为，开始对胜利进行急救，检查口鼻有没有堵塞物……

一番忙乱后，胜利成功吐出了水，因为林小文跳下去及时，胜利倒是没有喝进太多水，溺水症状很是轻微，只怕是受惊吓更严重。

胜利缓缓睁眼，文淑真小心翼翼抱住失而复得的小儿子，呜咽出声。

“太好了。”苏鱼松开手，让文淑真能对着胜利嘘寒问暖。

众人也是狠狠松一口气，这才有心思去问胜利怎么会在鱼塘里溺水。

胜男盯着几个跟胜利一块来这边鱼塘油水的男孩子：“你们是一块过来的，怎么胜利会在鱼塘中间溺水？你们不是都在岸边油水吗？”

这几个男孩子也被胜利溺水吓坏了，至今还没缓过来，还是有个平时胆子大的男孩子站出来说：“是胜利说他可以在鱼塘里到处游，我们劝他，他不听，他在鱼塘里游了好几圈都没事，谁知道会……”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在文淑真怀里虚弱的胜利，表情都变了，原来，是这个孩子自己熊，差点把自己作死了。

文淑真一听，举起巴掌就要落在胜利身上，但在看到胜利苍白无血色的小脸时，她那巴掌硬是落不下去，她骂：“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要是……你让我跟你爸怎么办？”

胜利瑟缩起来，弱胜弱气说：“妈，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呜……”才六岁的孩子，经历生死之劫，终于知道害怕了。

胜利没挨打，但那几个跟他一块来这个鱼塘游水的男孩子却被各自的亲妈打得屁股啪啪响，估计拉下裤子肿成一片。

胜利溺水这件事，不但让文淑真心惊肉跳，远离其他嫂子们也知道怕了，虽然家属院里从来没出现过孩子溺亡事件，但一旦出现，哭都没地儿哭去，所以，嫂子们回家，都没有商量好，却一个个都给自家孩子紧了紧皮，以后想游水可以，但是，绝对不能皮，最后一群军嫂觉得这样还不保险，干脆禁制孩子们去鱼塘游水，要游水，都去部队附近那条河吧，正好这条河不深，爱怎么游水就怎么游水。

这个规定一出，可把院里这群孩子郁闷坏了，尤其是十分会游泳的那一批，他们一般都会去鱼塘游泳，水够深啊，还能潜下去水里玩，但他们反抗不了，只能憋屈接受。

*

“你的脚没什么事了吧？”隔天，苏鱼在办公室看到林小文，便问。

林小文摇头笑：“没大碍了，苏老师，谢谢你，昨天要不是你，我估计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林小文最清楚，当时她真的快要松开抱住胜利的手，但最后她坚持住了，因为有苏鱼她们伸过来的那根小树，那就是一个支撑点，让她可以努力冷静下来，等待救援，而不是方寸大乱。

苏鱼：“那就好，你昨天太勇敢了，林老师。”听那些男孩子描述，当时他们全都吓坏了，林小文一话不说跳下去救了胜利。

林小文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面上带着羞愧：“我没有救上胜利，最后还要连累苏老师你们来救我，我也没有那么勇敢，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等回过神，已经在鱼塘里了……”

昨天她回到家，没想到被父母说教了，林小文也知道，救人应该量力而为，是，她确实没有救人的力量，最后反倒连累大家多救一个人，真的很没用。

“但就是因为你，胜利今天又能活蹦乱跳，林老师，这一点我们大家都很清楚。”苏鱼打断她的自怨自艾，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林小文的坚持，胜利会怎么样？谁都没法预料，但结果绝对不会比现在好。

“对不对，春春？”苏鱼摸摸春春的头发，问她，对，她今天来学校上课，把春春也带过来了，因为昨天胜利溺水，春春亲眼看到，晚上做了噩梦，所以她干脆把她待在身边，不止是春春，院里昨晚不少孩子都发噩梦了，苏鱼半夜还听到有孩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因为没睡好，春春有点没精打采的，但还是努力睁大眼看着林小文：“对，林老师超厉害超勇敢。”

苏鱼暗想，如果不是林小文，说不定孩子们就不是做噩梦，而是留下心理阴影了，连她自己，至今还残留一点惊慌。

苏鱼和春春真诚的话让林小文感到安慰，她不是想要夸奖，但至少，不希望自己得到的会全部是批评。

“春春，你是在这里看小人书，还是跟我去课堂上看？”这时候，老师们上课偶尔带孩子去也没关系，只要孩子不扰乱课堂即可，所以她才有这个提议。

春春不想离开苏鱼半步，所以眼巴巴点头了。

学生们一开始对春春有点好奇，还逗她玩，但一旦开始上学，又认认真真听苏鱼讲课了。

今天的课也结束了，苏鱼牵着春春的小手回办公室。

“林老师，我听说你昨天很勇敢地跳下去救人了，挺厉害啊。”一进门，便听到尤美静夸林小文。

真难得。

尤美静扭头对准苏鱼：“苏老师，昨天救人你也有一份功劳吧，你救人真冷静。”

苏鱼：“冷静下来才能把人救上来。”

尤美静哼了哼：“你这话我倒是能赞同。”

“救溺水的人不一定要跳下河去救，没有准备好，说不定会被溺水的人抱紧松不开手，那时候溺水的人神志不清，说不定还会拖着你一块溺水，我以前不知道这一点，就这么做过，要不是有好心人抛给我一条绳子，我上不了岸，”李大河忽然插话，又扭头看林小文，“林老师倒是跟我类似了，幸运的是，我们最后都没事。”

林小文抿唇一笑：“是，能活着挺好的。”

李大河微微惊讶，像是没想到林小文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转念一想，都经历过生死，有点感悟很正常，便附和道：“是啊，我的命是捡来的，所以每一天都要好好努力才行。”

苏鱼看了看聊到一起的李大河和林小文，微微一笑，难得见林小文跟人聊得来。

苏鱼带着春春转去宿舍区，拜访赵淑英，林校长早上跟她提起，赵淑英听说了溺水一事，挺担心她，所以苏鱼决定带春春去看看赵淑英。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赵淑英见到苏鱼，立刻带上老花镜，细细打量了她一遍，见苏鱼跟之前无异，顿时安心了。

苏鱼笑着喊“赵奶奶”，又让春春喊曾奶奶，赵淑英看到小孩子都很欢喜，温柔地跟春春说了好一些话，然后跟苏鱼说：“春春又乖又懂事，是个好孩子啊。”然后轻轻拍拍春春的背，春春也不排斥，乖乖依靠着赵淑英，眼睛又大又亮。

苏鱼陪着赵淑英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春春离开，来的时候，春春两只裤兜是空的，回去的时候，却是鼓鼓囊囊的，里面全是赵淑英塞给她的小零食，有奶糖有硬糖有花生瓜子。

春春小脑袋有点晕乎乎的跟苏鱼说：“姨姨，现在是过年吗？可是过年还要好久吧？”

苏鱼顿时轻笑出声：“春春，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哈哈，不是过年，是来拜访长辈，这是你赵曾奶奶送给你的小零食，你可以把它们全部吃光光，或者送给你的小伙伴。”

春春点点小脑袋：“好，我要送给胜男姐姐丫丫姐姐……”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串人，全是她来部队家属院跟她玩的好的小伙伴，一个不漏。

“这么多人啊，春春裤兜里的糖果花生够吗？”苏鱼忍着笑问她。

春春一呆，又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有几个小伙伴，然后又低着头翻裤兜里的小零食有多少，然而，小姑娘才上托儿所，托儿所又不给孩子们教知识，她倒是跟着胜男丫丫学过一些数字，但她们那是闹着玩的，自然，算不清，对不上号。

苏鱼便给她出主意：“要是这样算不出来，那春春直接一个个送，不够呢，回家拿，你妈妈给你买的糖还有很多。”是的，苏小鸟虽然把春春送来苏鱼这里，但也送来很多东西，糖都有几大包，不仅有准备春春的份，连苏鱼和陆绍宗都有考虑到。

苏小鸟不会舍得给自己买这些东西，但却舍得给春春买。

想到苏小鸟，苏鱼不由想到李琳苏季华，也不知道他们在市里怎么样，这么多天了，有搞定陈渣男吗？

也许人就是不禁念叨，第一天，苏鱼惊喜地收到了李琳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