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苏成回来后就特别的忙。

先是去诗会,后来又忙着书画社的事,业余时间几乎全给占了,终于熬到了六月初六,书画社正式营业。

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好在书画社这边跟诗会那边情况也差不多,每个人举办一次,就是从大家交上来的画中挑选最好的,然后展览出来。

再选出几幅大家认为最出众的,拿去书画铺子卖。

即可以出名，还可以创收。

这主意是苏成想的。

李七听说之后，直翻白眼，“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转到钱上。”

苏成窘：“……”

他居然无力反驳。

在书画社开业后的第二个月，苏成便不去参加了。

为了迎接八月份的考试，他感觉自己也是蛮拼，热得头顶冒烟，穿了件大裤衩,坐在桌前,满头大汗的背书。

直到此刻苏成才不得不承认,现代技术的发达。

要是有个空调,哪怕有个电风扇也好呀。

这年头虽然有什么风扇,可根本不管用,还得有人摇着，他们家如今的四个小丫头正式过了试用期上岗工作。

虽然后来又买了两个小厮，也已经通过培训。

可苏成实在不习惯，那种被人打扇的感觉,再何况他这个样子只差没光了。

炎热的七月一过，甫一进入八月，便下了两场雨，伴随着秋雨的到来，苏成终于踏入了考场。

在考前他是把能准备的都准备了。

又有了前两次考试的经验，这次显得更加的从容。

出了考场，还跟虎子开了句玩笑。

苏成原以为到了院试考试的人数会比前两次少一些，直到出了考场，听到李七报的人数，他吃了一惊。

几乎是前两场考试的两倍。

而且其中不乏许多白头翁，苏成想起他隔壁那位，看着比他爹年纪还大的大叔，据说是跟儿子一起来的。

李七道：“因为府试过了的话，以后可以不考，下次只考院试，所以这次人数才会这么多。”

苏成恍然，“这也太多了！”

他的小三元呀……

要是人数像上次县试到府试一样，刷过两次后，剩下来的虽然都是精英，可怎么说大家同场过，他前两次能击败对手，这一次肯定更有底气。

现在一想，是他自己想差了，县、府、院试，每一场考试都比上一场考试的地于是范围广，根本不像他当时想的简单加减法。

李七拍拍他的肩，淡定道：“没事，你肯定能榜上有名。”

苏成：“……”

我想考第一。

院试的人数多，出榜的时间又比上次晚了两天。

苏成在等榜的时候，苏三爷终于从京城赶了回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跟他一道进京刘七。

苏成发现他爹的腿已经好了，父子两人这么长时间没见，自然有许多消息要互换。

苏三爷望着比上次见面，又长高了一些的苏成，道：“还没出榜吧！”

苏成点头：“没呢，就这两天。”

苏三爷还没开口，刘七便笑道：“这倒好，三哥没日没夜的赶路，就是想回来跟你一道等消息，希望在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陪在你身边。”

苏成：“……”

最后这句总感觉进错了频道。

苏三爷拍了拍他的肩，感慨道：“走咱们屋里说。”

岳城的夏日比京城要长，即使快要中秋了，依旧热得有些受不了。

苏成不得不感慨，他运气还不错，正是凉快的那两天入的考场，这一出来，天气又热了起来，饶是屋里放了冰，还是热得直冒汗。

刘七在外头把门，顺便跟虎子聊了起来，听说虎子要当爹了，羡慕得不得了。

他年纪都能当虎子的爹了，可至今没讨到老婆，更别说孩子了。

虎子道：“刘叔，您以后是留在岳城，还是回京都去？”

刘七跟苏三爷过来，就是想在这边养老，他不大喜欢京城那地方。

他是在跟苏三爷一起在北疆混过十来年，后来苏家回京，他便跟了回来，原以为大家会在北晁那边过后半生，岂知，一道圣旨又得披挂上阵。

如今苏老将军班师回朝，苏家人怕是很长一段时间要待在京城了。

再加上，苏老将军带兵出征的时候，将苏七爷一家留在了京里，刘七原以为是皇家体恤，直到前不久大家一起在京城，苏三爷喝多了酒吐槽道，这其实是留下来当人质，怕你将在外有所二心。

还多亏了有苏七爷那一家，否则苏成就得被看管起来。

刘七当时就想走了。

不曾想，苏三爷跟虎子说，他要回岳城。

于是他便跟了过来。

虎子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咱们府里人少，就缺您这样的。”

刘七还有关一个想法，能在这边娶妻生子那便更好了，养老嘛，自然要有个养老的样子。

苏三爷跟苏成谈的也是苏家回京以后的情况。

如今的皇上已经完全不问政事，六皇子至今还只是个皇子，虽然监着国，可处处被吴家人制肘。

六皇子妃那边成亲至今两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皇后已然将吴家的二姑娘抬进了宫里，面对这么『乱』的局世，苏成不由替苏平和苏安他们捏了把冷汗。

苏三爷道：“这次考得怎么样？有把握中吧！”

苏成点头：“我觉得答得都没问题，昨天还把答案默下来给二舅舅看了，他也觉得不出意外，应该能有个好名次。”

岳城这边的考生真是太多了。

按照以往的录取率，大概是十分之一。

刚开始还老想着他的小三元，现在他只求不被刷下来就好了。

苏三爷笑道：“拿来让我瞧瞧。”

苏成找出答案给他爹，两人在书房研究了一会，苏三爷的话跟李二老爷差不多，苏成无奈道：“等消息吧！”

要是真没考中，他觉得有点丢脸。

苏成这边心里七上八下的，又过了两天，终于在八月十四这一天，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报喜声。

而彼时，苏成正跟虎子在厨房打月饼，苏三爷原先还想让他去瞧瞧榜。

苏成却不想去，若是中了自然欢喜，若是不中见到熟人多丢脸，想到此，他便果断决定在家里等消息了，反正他不去，李七也会去给他看的。

“公子，公子，报喜的人进来了……”

伴随着小豆子一阵欢天喜地的呼喊，苏成手上微顿。

孙嬷嬷笑道：“公子快些去换身衣裳，清洗下这一身的面粉，咱们好见客。”

被孙嬷嬷一提醒，众人一前一后将苏成弄出了厨房。

苏成紧赶慢赶，手还没洗净，外头的鞭炮声，道喜声，已经一声接一声。

除了附近的邻居，还有一些跟苏成关系好的同窗。

刚巧在那边看榜，就一道跟过来了。

杜公子道：“我就知道这小子，平时装大尾巴狼，乖的很，结果这一考，可是连中了小三元……”

王公子笑道：“苏兄，怎么回事？这又不是大姑娘上轿，也不是头一回了，怎么还不出来见见人呀！”

房门外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起哄。

苏成在里头听得一愣一愣的。

“头名？”

他对自己的成绩还有些了解的，可像他这样，一连三次全是头名的。

虽然也有不少，但是绝对没有太多。

这种概率！

苏成有点恍惚，虎子帮他拿帕子擦脸，笑道：“公子快些吧，这报喜的人都来了，您怎么还一幅怀疑人生的模样？”

苏成：“……”

似乎有点太顺利了。

顺利的就像做了一场梦。

第三次迎来送往，苏成显然是老司机了。

饶是如此，一天下来，也累得脸皮直抽，『揉』了好一会儿脸，才算是活过来。

虎子在椅子上半点都不想动，“我仔细算过了，今日收到的礼物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多一倍，今天见过的脸，比我活了十几年都见过的多。”

刘切抬脚踹了他一下，“起来，有几样东西还得搬到库房去。”

苏成见他实在累得不行，忙道：“我去吧。”

虎子一股脑弹了起来，“秀才公，您可千万别干这种粗活，还是让小的来吧！”

苏成踹他，不曾想，一脚把人给踹趴下了。

不光虎子自己懵，苏成也懵了，赶紧将人给拉了起来，虎子哭唧唧：“公子，人家受伤了，不能干活了。”

苏成：“……”

今年的三场考试。

苏成总结了一下，除了运气好，没别的。

再加上，他都是在本地岳城考的，也没有水土不服这么一说。

目前他要准备的就是明年的秋闱。

道喜的人，一直持续了好几天，苏三爷还在想，哪一天自家正正经经地办个喜宴，答谢一下众人，岂知李二老爷那边收到消息——皇帝驾崩。

苏成一时没反应过来，望着一脸凝重的折桂道：“皇上死了？”

折桂点头，“今日已经第七日了。”

这年头消息传递的速度太慢，再加上皇后有意压消息，皇上是死后第三天，才传出来的。

还是听说，因为太后梦到皇帝给她托梦云云，第二天便带着他最喜欢吃的桂花糕给皇帝送去了，岂知那时候尸体都凉透了。

如今又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屋里即使放了冰，可依旧无法阻止尸体的腐败。

细小的虫子在皇帝的身体上爬来爬去。

太后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

苏成望着手中的碗，默默地推到一旁，抹了嘴道：“表哥们都在二舅舅那边？”

折桂点头，“老爷说若是方便，也想请三爷过去。”

苏三爷心理素质比苏成好，快速将碗里的饭吃完，换了身衣裳跟苏成坐车去了李家。

李二老爷此刻喊他们过来，主要还是想说下新皇的事。

如今朝中吴家独大，六皇子跟个傀儡没什么区别，六皇子若是一个月后登基，那么未来的皇后人选就有点耐人寻味。

这事苏成他们这群孩子只能当听众。

况且讨论的热火朝天的那几个人，也做不了主，只不过是分析下如今的局势。

到了后来，李七忍不住道：“那以后咱们这考试怎么办？”

此言一出，屋里静了片刻。

苏成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这次考试能如此顺利。

这种感觉真是一点都不好。

考试试行了一年，结果皇帝就死了，对于新政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好事。

李二老爷道：“这还得看新皇的意思了。”

果然，皇帝驾崩这一消息一径传出来，过了没多久，便有消息传出——新皇登基。

新皇登基头一件事，肯定不是拿吴家开刀。

收拾这些烂瘫子还来不及。

所以，科举这块就先放着，目前最主要的是皇后人选。

本来嘛，六皇子与秦雨柔结发夫妻，可错就错在秦雨柔嫁给六皇子两年多了，至今未有身孕，不过巧的是吴家二姑娘也没有。

倒是宫里原先一个小小的侍妾肚子大了起来……

这事足足从秋天吵到冬天，直到侍妾的肚子里生出个公主来，皇后终于落到了秦雨柔的头上。

苏成当时还挺纳闷。

皇后这项工作，本该就由秦雨柔升任的吧，怎么还扯上了吴二姑娘。

李六道：“还不是因为吴家如今一手遮天，六皇子现在虽然比前几年名正言顺了，可依旧无法摆脱吴家的制肘。”

苏成默然。

伴随着新皇登基，明年要开恩科的事，立时就传遍了。

与此同时，新皇还差人到任家，将前年致仕的任老太爷给请回了京。

与之一起回京的还有一些原先致仕的老人。

苏老将军在平定云城之『乱』中有功，又被狠狠地嘉奖了一番，本来还想要封什么公侯，被苏老将军以年老体弱为名拒绝了。

不过致仕的李老太爷却没回京，反而带着李老太太出门游山玩水去了。

原先死气沉沉的京城，突然又像活了过来一样！

不过令苏成意外的是，从京城过来的那些个学生，并未因为这事而离开岳城，反而还有几个在附近买了宅子。

苏成家隔壁的宅子在两个月前，已被杜公子买下来了。

而三丫在腊月初三生了个大胖小子。

在忙忙碌碌，吵吵闹闹中，苏成又长大了一岁。

他是打算今年与李六一起参加秋闱的，现在学习越发的刻苦。

苏三爷都怕他学成了傻子，正月初一早上起来，还在那里啃书本。

苏三爷默了一会，便带着他直接上山给他娘上香去了。

马车还未到山脚下，就已经走不动了，苏成探出头扫了一眼，被眼前那乌泱泱的马车给震住了。

他们家的车夫还是跟普慧大师一起混过的管大叔，一边慢悠悠地驾车，一边解释：“每年年初一都这样，人特别多……”

苏成：“那您怎么不提醒我们，明天再来。”

管大叔很无辜，“我以为公子也是想入乡随俗，来请第一柱香。”

苏成：“……”

人群浩浩『荡』『荡』，不光是岳城的人，周边几个城市的能来的都来了。

苏成跟苏三爷幸亏还带了些吃的，饶是如此，待排队上山后，也已到中午了，两人路过大殿时，均被那乌泱泱的人群再次震惊住了。

苏三爷索『性』拉着苏成在后头跟人一起拜祭。

嘴里还念念有词。

保佑吾儿顺利过秋闱，健康平安等等……

苏成听了大半天，小声道：“父亲，不要当说我。”

苏三爷没理他，继续十分虔诚地叨叨。

苏成无奈也跟着叨叨，既然他爹为他求，他就也给他爹求个。

他娘死了这么多年了，他爹也该找个老婆了，总不能后半辈子跟他一起过吧。

两人跟着大部队上完香。

苏成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苏三爷。

回头，就见一颇为面熟的少年，带着一个圆圆胖胖的管家模样的男人，和一个书童朝他们走了过来。

少年笑道：“还真是三伯父，小侄秦稹给您见礼了！”

秦稹？

苏成听他的口音像是从京城那边来的，再这么一自报家门，苏成明白了，秦三公子，秦雨柔的亲弟弟。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两人还一起踢过球。

对方也觉得苏成长得有点面熟，略一思索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几个人互相见了礼。

苏三爷这才道：“好巧，你们是来这边玩的？”

秦稹点头：“母亲听说这岳城的普慧大师测算非常准确，是以带着我们来拜访大师，不曾想，今日刚好碰到三伯父与五哥。”

苏成：“……”

他真不知道，他们家跟秦家关系如此好？

这位秦公子，一开口就把自己的老底给掀了。

秦二太太为什么而来，大家心知肚明。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听到的，苏三爷与普慧大师有些交情，想走苏三爷这后门，让普慧大师早日为他们测算。

这事越拖越久，大家的心情便越发的浮躁。

即使如今秦雨柔是皇后，可那侍女生的小公主，吴太后愣是半点不让她沾手，把孩子紧紧地摞在自己手里。

去年年尾就开始有人吵着要给皇上选妃了。

先皇在的时候，最近几年压根就没选过，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年轻的皇帝，很多人想着像原先的王家一样，卖女求荣。

是以，这事不光秦家人着急，吴家人也着急。

苏成和他爹听完秦二太太的话，默了好一会，『插』个队这事，苏成觉得还不是太难，难就难在，两年多了，一直没孩子，那个侍女就侍寝了一次。

苏成感觉这事得从秦雨柔的身边查起。

如果秦雨柔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皇上孩子都生了，肯定也没什么问题，那就说明这其中定然有鬼。

不过看他们家这情况，肯定比自己想的多。

便将话给咽了回来，苏三爷道：“那我去问问，能否将你们提前。”

苏成跟他爹一道出门，小声道：“我们家跟他们很熟？”

他对秦家的印象，就是秦雨柔先前替他说过两句话，觉得小姑娘为人挺正直，至于秦稹，当提年纪小，他身份底，可秦稹却并没有半点瞧不起他的样子，每次组队还挺乐意跟他一起。

苏三爷道：“世家大族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吴家独大，大家正是抱团聚暖的时候，这么说吧，就算是咱们跟他们有天大的仇，可咱们现在也不能爬去找吴家对不？”

苏成了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苏成去找普慧大师的时候，对方还挺好说话，一边沏茶给他喝，一边道：“贫僧算着了公子今日会来，特意准备了压箱底的好茶，公子先偿偿。”

苏成喝了口热茶道：“那您肯定也算准了，今日我是为何事而来。”

普慧大师无奈道：“关键的事情办不好，总『操』心这些末稍枝节，公子不觉得，他们尤其可笑，本末倒置了吗？”

苏成：“……”

普慧大师道：“告诉他们，三年后定会成。”

苏成震惊：“三年？黄花菜都凉了！”

普慧大师好笑道：“黄花菜难道不是凉着吃？”

苏成感觉这老和尚总喜欢打机锋，回去把这话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了秦二太太。

秦二太太默了一会道：“大师说的极是，稹儿咱们回京。”

说完，察觉苏成和苏三爷还在，于是忙苦笑道：“事出有因，妾身便不再叨扰，过些定上门赔礼。”

苏三爷：“……”

苏成跟他爹在寺里逛了一圈，今年除了来抢头香的，还有许多虔诚的信徒。

当然还有一些路过岳城，想去京城赶考的举子。

都是慕名而来，想要沾个喜气。

苏成禁不住感慨，普慧这老和尚，说话总喜欢吐一半藏一半，可偏偏他却将云台寺经营的这般好。

若是在后世，这门票一年都是大把的银子啊！

他思来想去，总感觉普慧的话也在告诉他，别本末倒置了。

他的目的是出仕入朝。

而不是为了在历史上添上一笔——我连中六元。

想到此，苏成突然就觉得心情不那么沉重了，出来看看花草倒也不错，外伸手将荷包里的一小块点头拿出来，『揉』成了渣洒在地上喂麻雀。

一小块点心，很快就被吃的渣都不剩。

苏成拍拍手准备走人，那边的苏三爷则欢喜地喊他：“阿成过来！”

苏成一扭头，他爹正跟一群小年轻挤在一起，往树上挂红布条。

他爹嫌他走得慢，催促了好几回。

苏成只得小跑步过去，苏三爷给他占着位置，抓了一块布条给他，笑道：“快挂上去，再默念三遍，今年保证你高中。”

苏成：“……”

“别磨叽，后面还排着队呢！”

人家这布条都是切好的，上面还有各种吉祥的话儿，苏成这个便是——福星高照。

而且这会儿求功名的人也不少，苏成虽然脸红，但还是在他爹的催促下挂了上去，苏三爷道：“挂高些……再高些……”

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