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李七听说,宇文泰要收苏成为徒。

事实上,已经收了。

只不过还需要过几天公开弄个仪式什么的。

李七趴在苏成脸上看了大半天,伸手按了按苏成额上的痘痘,“疼不疼！”

苏成踹他,“滚远点！”

他发现他的皮肤并不好,准确的说是体质并不好,明明才十二,就开始冒青春痘了，可能小时候补得太厉害了，发育的比别人早一些。

一想到，自己这未老先衰的长相，苏成就心累。

上次跟苏三爷在路边吃饭，还看到几个胸很大的妹子对他抛媚眼。

苏成：“……”

人家还是个宝宝。

苏宝宝成很自然地趴在镜子前，用手戳了戳自己的痘痘。

随口便道：“你说我这痘痘好不了，到时候别人会不会笑话我？”

李七一噎,“你一个大老爷们,谁在乎你长不长痘,我上次还听你家四哥说,这叫男人味！”

说起顾四,苏成就笑了,“我四哥到底来不来？”

他回来第一天就说有人要来，后来猜了半天竟然是顾四，据说是拖家带口，来书院读书,奋发几年，好去考举人。

李七砸着核桃道：“来呢，肯定来，就这么几天，书院考试一般在年前，过了年，就正常上课了，而且他在这边让我们给他留意个宅子，我和六哥已经帮他付了定金了，就离咱们这儿不远。”

苏成禁不住感慨，想当年，他初到顾家时，被顾四欺负的最多。

如今，却是跟顾四的关系最好。

顾二那年中了举人，跟许姑娘成亲之后，一直跟着老丈人在扬州，想来是看这几年京中大『乱』，并没急着进京春闱。

倒是顾四太太给顾三找了门好亲事。

女方除了京里，哪都不乐意去，顾老太太跟着顾二老爷在任上，顾三太太一家也在任上，如今除了顾三太太跟着大儿子守在京城，顾家也基本没什么人了。

顾四在顾二老爷离京的时候，便跟着出来了。

想来到岳城读书，也不是一日二日之计了。

李七道：“岳城如今是越来越热闹了，我只怕以后岳城书院更难进。”

苏成点头。

却不料，李七这货，突然话锋一转，冲他一顿挤眉弄眼，“不过由你这位宇文先生的小弟子在，怕是咱们想怎么进就怎么进！”

苏成拿书砸他，“别胡说，我拜师，纯粹是意料之外。”

他哪知道，阮大公子和宇文泰竟然是他的书粉。

李七正『色』道：“说真的，我一直以为，这些大佬都是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你要知道，宇文泰若是说哪天讲学，那边天还不亮，就有学生带着东西去了，你倒是一幅无所谓的态度，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哎呀，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装出一幅清高的模样！”

苏成苦笑，“我也没想过成为画界的泰山北斗啊，我这不是还想着考功名吗？”

他拜这个师，真的感觉很鸡肋好么？

李七一噎，“还真别说，我听二伯说，前年春闱的人特别少，统共才一百五十个左右，基本上全给录上了，往年都是三四百的往上加，可能那场宫变，大家都有点后怕吧。”

苏成默然。

如今的天下，真是一言难尽。

皇帝『迷』信练丹，朝政由六皇子代理。

可六皇子毕竟年纪在那摆着，皇后便时不时的出个主意。

原先看着极其老实的吴家人，现在开始蹦哒了起来。

苏成当时在林子里被人暗杀时，跟杨九斤一起抓住的三个采花贼，后来据说调查后，才知道是吴家的三姑娘，让人请来的，目的便是想要毁京中两家，有可能成了六皇子妃的姑娘的名声。

这事苏成原本早就忘了，还是昨天听李六说，六皇子今年大婚，娶了秦家的姑娘为妻。

正是在李三太太庄子上，替苏成说过话的那位秦雨柔。

苏成刚赞了一句——佳偶。

却被旁边的李七冷笑打断，“怨偶还差不多，你不知道当时的吴三姑娘知道后，怎么个闹法……”

不止皇家面无光，国舅更是被叫进宫里，被皇上狠狠地训斥了一翻。

这就牵出了采花贼的事。

即使那贼子被苏成他们给截了道，可毕竟吴家姑娘的作为在前。

吴三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手段最泼，便用哪个，可依旧不能改变秦雨柔嫁于六皇子的事。

苏成听得窘窘有神之际，来了一句：“那吴姑娘长高了吗？”

李六：“……”

苏成在诗会的时候，被李七强行塞了一张花笺。

上面是李五让拿给他的诗，虽然没派上用场，但是当时真是闹得……

人尽皆知！

苏成待下午一道去李家吃饭的时候，便趁着没人的时候，拉着李七要还给李五。

李七将自己的小胖手，从他的爪子下抽回来，用力摇头：“你去，你自己去，这事跟我无关……”

他又不傻，去了准被李五当出气筒。

苏成死活拉不动他，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去了。

李五穿了件素『色』的狐『毛』斗蓬，站在梅花树下等他。

小姑娘白晰的手腕『露』出一截，去折就近的一朵梅花，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幅画。

苏成心中一动，站在原地默了几秒，将这幅画印在脑中，这才快步上前，微笑道：“表姐久等了。”

素韵在李五的耳朵□□『逼』：“人家都是男孩等女孩，咱们这倒是反过来了。”

李五脸颊一红，伸手轻轻拧了她一下，“别胡说，快去摘些花，明日咱们做几盒胭脂。”

两人虽然咬耳朵，可苏成离得并不远，几步走来，这话全听进去了。

苏成：“……”

又不是约会，分什么先后嘛！

“表姐，今日诗会的事，多谢了！”

苏成把花笺小翼翼地拿出来，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李五的神『色』。

见李五低垂着眉眼，好看的手指将粉嫩的花笺给接了过去，而后速度握进手里，白『色』的指尖处，还『露』出一抹粉红『色』。

苏成暗暗松了口气，“那个表姐在赏花呀！那我就不打扰了。”

见他转身如此爽利，李五不由便来了气，将手中的花笺捏成了一团，咬牙道：“苏成，我们难道就不能好好聊聊吗？”

苏成前一天刚念叨顾四。

第二天中午，顾四就来了。

苏成当时正坐在书案前，手里捧着本书，翻到这一页已经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了。

昨日，他去给李五送花笺。

起初明明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何小姑娘就生气了。

苏成现在想想，也没搞懂她为何心情切换的如此自由！

“苏成，我就那么令你讨厌吗？”

“你自从回来，都没好好跟我说过话……”

“……”

“苏成，难道我们之间，除了讨论学习，就没别的话题了吗？”

“你为何不问问，我出于怎样的想法，把你寄回来的游记，还有诗词整理之后，让书斋出版售卖？”

“你就没想过，我做这些的时候辛苦不辛苦？甚至，你回来到现在，都未曾问过我，替你做这些，需要不需要报酬？”

“也对，你怎么可能关心这些，你连自己的地如今有多少了都不清楚，你可能看到银子的时候，只觉得那就是一串数字，从未想过，那些银子是怎么来的吧！”

小姑娘一句句扎心的质问。

他竟然半个字反驳不出来，他自进城这几日，除了跟李六、李七在一起，就是在屋里查文献，写入书院的文章之外，的确没找李五讨论过功课。

见苏成一幅无言以对的样子，李五反而被气笑了，伸手推了他一把，气道：“真是个傻子，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小姑娘便提着裙子跑进了林子。

素『色』的身影，在一片红梅之间，翻滚、流动，最后消失。

苏成稳了稳神，这才转身离开。

李五推他的力气，其实并不大，可是苏成明显感觉，小五姑娘的手软软的，非常白晰，衣裳上的折子，好像印了一个小巧的掌印似的。

唉！

虎子进来喊了他好几声，说是顾四的马车已经进城门了，李六和李七过来喊他一道过去接人。

苏成这才敛了敛神，放下手中的书：“这么快又要吃饭了？”

他半点都不饿。

虎子无语：“是四公子进城了，咱们现在去接人。”

苏成：“……”

苏成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见过他四嫂。

当时顾四才定亲没多久，他和顾四、顾二一起去买书的时候，刚好在一家绣纺碰到了柳大姑娘。

柳老爷是前几年才中的举人，后来进京赶孝便将妻儿一并带进了京城。

顾四跟柳大姑娘的亲事，是在柳老爷中了进士之后定的。

柳家虽然不如顾家在京城的时间久，可柳姑娘的父亲进士出身，比起白丁的顾四爷不知道高了多少。

顾四太太虽然一直觉得，柳大姑娘配不上自家儿子。

可顾四自己却看得门清，笑道：“像我这样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的，人家能把女儿嫁给我，算是我得了天大的福气。”

那时候，苏成才惊，他的这位四哥，其实是位极其通透的人。

与同胞哥哥和母亲，一点儿都不像。

起初苏成对顾四的印象并不太好，明明比他大了八九岁，却没事就欺负他。

现在想想，他可能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想法，每一个人，都会在少年时，或多或少做一些愚蠢的事情。

就好像你明明喜欢一个女生，不敢表白，可又想跟她说话，于是总是不自觉的便想把她惹哭，惹生气，用极端又幼稚的法子接近她。

苏成的记忆，是被一声娇俏的哥哥给拉回现实的。

少女白净美丽的小脸从车窗处『露』出来，一双大眼扑扇着，挥动着纤细的小手，欢喜地喊着……

苏成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小脸正对着他笑。

“哥哥，哥哥！快些，快些！”

少女与苏成对上眼之后，立刻放下帘子，不一会身形便从车门处闪了出来。

顾四一把拉住她道：“疯了，车子还没在走呢！”

蓉姐儿吐了下舌头，双眼弯成月牙状，“我只是太开心了，终于见到哥哥了！”

顾四白她，指着自己的脸道：“看清楚，你哥在这儿……”

蓉姐儿搓着小手，调皮道：“那自然不一样了，四哥是四哥，哥哥是哥哥嘛！”

“歪理！”顾四一条胳膊横在门车，生怕一不注意，这小丫就跑出去。

柳氏搂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女儿，道：“刚才我瞧了一眼，那位长得最好看的，想来就是成哥儿了吧！”

顾四：“……”

蓉姐儿狂点头，“哥哥比在京里的时候，长高了少，而且模样比以前更英俊了。”

顾四捂住嘴，快要被她给酸死了，“一个小姑娘家，知道什么呀，像我这样的才叫英俊，老九『毛』都没长齐了，俊什么俊！”

说完，冲着柳氏抛了个媚眼。

柳氏抿嘴乐道：“是，甜姐儿她爹最英俊！”

顾四瞬间便得意了起来，他老婆真是太给他面子了。

蓉姐儿皱了下鼻子，小声嘟囔，“你那是老！”

顾四：“……”

信不信我揍你！

苏成只听说蓉姐儿最近在议亲。

而且过年时期，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是相亲的高峰期。

不料，小姑娘竟然跟着顾四一起来岳城了。

马车一靠近，不等停稳，蓉姐儿就要往下跳，苏成他们一见到马车，立刻就排好了队形，准接人，不曾想蓉姐儿根本顾不得什么礼仪，一个劲的往要冲。

顾四拉都拉不住，急道：“老九，快拉住她，可别摔了。”

苏成刚一伸手，蓉姐儿的小手就搭到了他手肘上，笑盈盈道：“哥哥，我可想你了！”

苏成将她扶下马车，伸手一比划，小姑娘这几年可没少长，他划算过，自己目前这身高，应该有一米七左右，可小姑娘已经到了他的肩头，看起来只比李五低了那么一点点。

大概已经过一米五了。

十一岁的小姑娘，这身高的确是长得蛮好。

而且蓉姐儿自从苏成告诉她喝牛『乳』对身体好之后，便养成了每日都要用的习惯。

往那一站，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乳』香味，又加夹着花香，特别的好闻。

见苏成比划她的个头，蓉姐儿更挺直了腰板，问道：“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我！”

苏成弹她，“若没想过你，怎么给你写了那么多信！”

蓉姐儿眉眼变弯，伸手便挽住了苏成的胳膊，甜甜道：“我就知道哥哥一定是想我的，所以我也想哥哥呀，便跟着四哥一道过来看哥哥了！”

苏成：“……”

为什么他感觉妹妹的嘴更甜了。

更能忽悠人了！

以后嫁人后，是不是要把老公哄得晕头转向。

顾四从车上下来，拆台道：“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呀，她这是为了躲着不让二伯母给她议亲，这才哭着喊着跟着我过来了。”

柳氏锤他，“你少说两句。”

顾四点头，“也对，免得一会说多了，她又哭！”

蓉姐儿瞪他，“我才不哭呢，只要哥哥在，我都不哭！”

苏成以前虽见过柳氏，可并未正式认过亲。

今日见面，大家互相见了礼。

苏成把给甜姐儿准备的小金镯子拿了出来。

小姑娘睡得晕头转向，趴在柳氏的怀里，软软地望着苏成。

而后口齿不清地说了声谢谢。

李家早就有好几个晚辈了，可李七和李六在外头读书，再加上如今的李家那么多人，也不住在一起了，每年都难得聚上一次。

李七被小女孩这可爱的模样给『迷』得不轻，一直逗她，让她喊人。

柳氏见女儿不说话，笑道：“甜姐儿，年纪小，有些话还不太会……”

李七笑道：“没事，没事，叔叔带你去摘花。”

甜姐儿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偷偷往外瞧，李七嗷了一声，“太萌了，太可爱了……”

李六踹他，“别光嘴上说，赶紧把你准备的见面礼给孩子。”

李七恍然，忙翻出自己准备的。

苏成的金镯子他比不了，李六送的璎珞他更比不了。

唯有前段时间淘到的那块檀头，亲手雕了一个可爱的小娃娃。

李七本以为自己的礼物最不值钱，有点脸红的，可他真比不了那两位财大气粗的。

不曾想，甜姐儿双一眼亮，伸出小胖手就抱在了怀里，软软地对李七笑了笑。

李七瞬间：“……”

太萌了！

顾四的那个小院是早就交了租金的，苏成没回来前，就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

如今顾四过来了，柳氏让丫环、婆子略一收拾，就搬着东西入住了。

苏成他们约好了，明天再替顾四接风洗尘。

蓉姐儿的东西早就被送到了李二老爷那边，可她人却跟着苏成不肯走。

还吵着要去岳城酒楼吃饭。

李七好笑道：“姑『奶』『奶』，您不能一来就点那么贵的菜呀！”

蓉姐儿扬着小下巴，不服气道：“我哥哥有钱，哥哥请我呢，就是不让你去！”

李七：“……”

苏成道：“明日吧，明日跟四哥四嫂一起。”

蓉姐儿点头，“哥哥，你过来一下！”

她的行礼送走的时候，苏成就发现，她独留了一个小包袱，要单独跟他说话，苏成真怕她晚上不肯走，要留下来。

若是早几年，他还真不怕啥。

可如今，他们都说蓉姐儿要议亲了，再这么留在他这里已经不合适了。

蓉姐儿见他半天没动，回头呲他，“哥哥，你想什么呢，我一会就去二舅舅那边，只不过是最近正学做衣裳呢，给你裁了两件，也不知道你尺寸，就按照爹爹的尺寸改小了一些。”

苏成傻笑道：“我这不在想，晚上吃什么吗？”

蓉姐儿：“……”

鬼才相信呢！

蓉姐儿的女红，一直都是差强人意。

这还是苏成给的亲情评价，换成别人，就是给他钱，他也不会往身上挂。

当年学做荷包时，没少毒害他。

如今说给他裁个衣裳，苏成脑海里浮现的，均是他才穿上，不是绷扣子，就是掉袖子的凶残画面。

蓉姐儿衣包袱打开，从里面抖出一件睡衣。

用的白棉布，针脚细腻，裁剪得体，往苏成身上一比划，还蛮合适。

更何况睡衣这种东西，大点小点都无所谓。

为了舒适着想，她只在扣子上做了文章，整体风格——低调奢华有内涵。

蓉姐儿喜滋滋地望着他道：“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成用力点头，“不敢相信，这几年你进步如此之大……”

蓉姐儿有点小得意，遂速度说漏嘴：“那可不，光是这扣子，我盘了大半年呢！”

苏成嘴角抽搐，一件衣裳，五个扣子，盘了大半年，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一个月都盘不成一个……

蓉姐儿：“……”

“哥哥！”小姑娘默了一会，拉着苏成的袖子，委屈道：“人家本来是想亲手给你做的，要是裁了两匹布，也没出一个好的，后来我就想，要不找裁缝做一个吧，我把年龄啊，『性』格呀跟对方一讲，于是他们就帮我裁了一件。”

“不过哥哥，真的这扣子真是我盘的，我虽然绣活不好，但是络子打得好呀，你看这扣子多有神韵！”

苏成点头，“没错，我很喜欢。”

蓉姐儿喜笑颜开，“那你以后每天晚上都穿上。”

苏成：“……”

第二天，大家约了中午去岳城酒楼给顾四接风洗尘。

刚好把苏成的那一顿也补上，因为气氛特别好，大家都或多或少喝了点酒。

苏成喝酒虽然不上脸，但是蛮上头，一小杯后，走路都有点晕晕乎乎的，虎子扶着他去外头透透风，觉得酒劲差不多过了。

他刚转身回去，就瞧见李五跟素韵两人走了过来。

苏成往旁边挪了挪，靠在墙上，含糊不清道：“表姐也喝多了呀！”

他不光上头，还上舌头，有些口齿不清，那反应慢半拍的模样，莫名的令李五又有点来气，可又无处发作，只得站在他的面前，半步不移。

苏成眨巴着无辜的大眼望着眼前的李五，奇怪道：“表姐不要去茅厕？”

李五脸颊一红，绞着手中的帕子道：“再过几日，便是你的拜师礼了，我与母亲商量了一下，你这几年走南闯北，别说合身的衣裳了，怕是有穿的就不错了，想着一会吃完饭，替你量个身，裁两套新衣裳，那日也不失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