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陈刚脸黑了：“瞎说什么呢，我二姑可是老师，她那儿得到的消息，还能有假？她就是乡下来的，那么贵重的裙子，谁知道她打哪儿搞来的，钱肯定来路不正。”

说谁“不行”呢。

男生怎么能叫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班主任带着转学生，进入了教室。

“同学们，这是新来的转学生月涟同学，从今天开始，她会加入高一（9）班的大家庭，和你们共同度过三年高中时期，一起学习进步。”

班主任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老师，姓庄，刚从师专毕业没两年，在云城高中带普通班。长得眉清目秀，浑身一股书卷气，说话声音温和，总是带着笑，没什么威严，像邻家大哥哥，“月同学，班里有五个空位，你想坐哪儿？”

月无漪往那儿一站，全班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土掉渣乡下妹？

别搞笑了！

这少女身材窈窕，面若芙蓉，柳叶眉，鸣凤眼，双眸神藏而不露，肌肤似白瓷一般细腻，唇红齿白，下巴并不尖，而是那种鹅蛋脸。气质好得像是从古典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一样，白色的连衣长裙一直到了脚踝的位置，鞋子也是优雅的香槟色小皮鞋。

“哇！好漂亮！月同学可以坐我旁边么？”

一个高大结实的男同学，当即吹了个口哨，双眼冒光，然后不同声色地把身边的哥们儿给推了出去。

“我觉得，她比校花好看。云城高中的校花，这是要换人了。”

班里的男生们都很期待，暗搓搓较着劲儿，希望新来的大美女能和自己同桌。

月无漪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第四排倒数第二位，一个刘海特别长戴着厚底眼镜，穿着宽松校服的女同学身上。

云城高中并不规定学生穿校服还是常服，而且九十年代的校服都比较丑，没有版型，颜色也难看，是一种有点深的蓝，穿身上跟抹布似的。

那长刘海厚底眼镜的女生，也在偷偷看月无漪。她觉得这个转校生，比电视上的明星还俊。

“不是吧，她竟然在看许媛媛！”

“有无搞错，许媛媛头上跟顶着个锅盖似的，一年四季都裹着大棉袄，靠近了都觉得晦气。”

班主任庄老师也注意到了，便问道：“月同学，你是想坐在许媛媛旁边的空位上么？”

月无漪点头：“好。”

许媛媛有点内向，脸颊微红：“和……和我同桌？”

似乎是不敢相信，竟然天降这等好事。她因为一年四季浑身发冷、手脚冰寒，所以总是裹着棉袄，外面套校服。学校里的同学大多厌恶她，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月无漪走过来，微笑着道：“许同学，我可以坐里面么？”

“当，当然！”

许媛媛有点社恐，她猛地站起来想让位，结果文具盒撞翻在了地上，周围传来一片嘲笑声，她赶忙尴尬地蹲下去，把文具捡起来。

月无漪的凤眸眯了眯，注意到一只白色透明仿佛冰雕一样的手，覆在了许媛媛的手背上，想帮她捡东西。那只手，非人类。

许媛媛仿佛被冻到了一样，倒抽了一口冷气，右手一个哆嗦。

“哈哈，你看她那挫样儿！”陈刚毫不客气地大笑着，“夏天还裹着个大棉袄，也不怕捂出痱子来，估计身上都臭了吧，月同学坐在她旁边受得了么？”

中学总有一些女孩子，或因为长相、穿着、肥胖，被校园/暴/力，各种针对。许媛媛就是其中的典型。

月无漪微微蹙眉，看向前座的陈刚，一开始只注意到了他额头上的大片青春痘，如今仔细一瞧，才发现他的印堂和鼻子准头的部位，呈枯白之气，鼻翼黑朦。

“同学，你小心点，最近几天可能会发生意外灾祸，千万不要乱捡东西。”

这是善意的忠告。

陈刚却理解错了：“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咒我了，乡下妹！”

他十分不爽地瞪了月无漪一眼，又转回身去。

许媛媛捡起了文具盒，右手已经冻僵了，她对着右手背直哈气，才缓过来一点儿，然后迈着笨拙的步子，又重新坐回了位子上。

那只冰冷透明，非人类的手，又伸向了许媛媛的脖子。

普通人看不到，但是天生法眼的月无漪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禁不住有些同情起这个一年四季都穿着大棉袄的可怜女同学了。

这特么的是被冰系的妖怪给缠上了！

月无漪取出一张符篆，折叠成三角形藏于手心，拍向了那只透明冰雕一样的手。

然后——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宛如冰雪一样的手，变成了一只白色毛绒绒的爪子，被符篆给镇住，僵硬在半空。

许媛媛：“哎？好像不冷了。”

她甚至觉得有点热。

这在过去三年间，是从未发生过的，她几乎已经忘了温暖是怎样的感觉。

月无漪笑着问道：“许同学，你养过雪貂么？”

许媛媛一愣，没想到这位新同桌，会主动和自己这个万人嫌的聊天，她顿时受宠若惊：“没……没有。”

月无漪困惑道：“那就奇怪了。”

她开始思索，这只雪貂妖怪，为什么要缠着同桌。

许媛媛又是紧张，又是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接月无漪的话，毕竟难得有同学愿意与她聊天，她又怕自己嘴笨，失去了交朋友的机会：“为什么这么问？”

月无漪：“没什么。”

总不能说，我能看见妖魔鬼怪吧。

许媛媛有些失落，又有些懊恼，两只手绞在一起，不知所措。

上午的课程，很快就过去了。月无漪虽然在神龙道境内生活了三年，但是初中知识都是自学的，并没有拉下。高一课程，她也完全听得懂。

放学之后。

月无漪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到班里所有人都走光了，她才转过头，看向旁边一直被符篆封印着，僵在半空中的白色毛绒雪貂。

雪貂小妖怪很生气，对着她龇牙咧嘴，四只爪爪在半空中挠啊挠，但是因为腿短，根本够不着她。

“放开我！”

是个小少年的声音，带着愤怒和不甘，音色却是软软糯糯，“你这个坏天师，卑鄙的人类！”

月无漪乐了，伸出手，撸了一把小妖怪的绒毛。

嗯，软乎乎的。

手感不错。

“魂淡，竟然敢撸你貂爷！”雪貂炸毛了，蓬松的白尾巴都竖了起来，尾巴尖儿是黑色的。

“为什么要缠着许媛媛作祟？”月无漪可不理会他的挣扎，继续撸毛绒，还揉了下雪貂毛绒绒的小耳朵，“你可知你身上的寒冰之气，给她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困扰？你这个恶毒的小妖怪。”

必须狠狠惩罚。

撸死算了！

雪貂想咬她，但咬不到：“我才没有作祟，我只是跟她玩儿。”

“你可拉倒吧，那些寒冰之气，蕴含着妖力。你缠着她作祟了那么久，寒气已经入体，对她有所损伤。”月无漪用力薅了一把。

薅掉了几根貂毛。

雪貂愣住，一下子就委屈了起来，眼睛似玻璃球，似有水花在闪：“本貂爷只是……只是想让她感觉到我。十年前我和她经常一起玩儿的，她喜欢的。”

月无漪愣住。

这……什么个情况？

不是作恶的小妖怪？

“你不是云城的妖怪吧。”月无漪问。

“嗯，我老家大兴安岭的，那边经常下雪。”雪貂耷拉着尾巴，“媛媛姥姥家也在那儿，她七岁之前，都住我们那嘎达。”

月无漪：“……”

这东北小妖怪，还有口癖。

雪貂的声音逐渐低落：“她小时候，是能瞧见我的，经常在雪山脚下找我玩儿，我们可要好了，一起打雪仗堆雪人，我抓野鸡送给她。她带回家姥姥会表扬，她就笑得特别开心。”

月无漪隐约明白了什么。

小孩儿的眼界低，尤其是五岁之前，往往能够模糊地看到一些常人瞧不见的东西。比如阿飘，比如妖怪。

但长大之后，那种独特的能力就消失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红瞳异相，一辈子都能无比清晰地看见妖魔鬼怪。

“她五岁之后，就不理我了。我给她跳舞，表演转尾巴，她都没反应……”雪貂的毛绒似乎都失去了光泽，声音里满是惋惜，“后来她被父母接走了，我在大兴安岭山脚下等她等了几年。”

月无漪把覆盖在雪貂爪子上的符篆，给撕掉了。

毛绒绒的一团，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落在了课桌上，像一张毛绒毯毯。

这小妖怪的妖力并不强，释放寒气，大概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一张符就轻而易举地制住，符纸拿掉了，也软趴趴地半天站不起来。

“三年前，她回乡祭祖，我看见了她很高兴，一直叫她的名字，她不应我，我就跳到了她身上，与她玩儿，一直跟着她到云城。”

“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想让她感觉到，差点害死她？”月无漪无奈。

“对不起……”

“你会化形么？”

“会的，建国前成的精。”雪貂揣着爪爪。

“这样吧，你来我的店里打工，上夜班。”月无漪琢磨着，燹龙轩那么大一个二层铺子，总得招几个员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