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留 下 来

宋璐无言以对。

只能默许,提着口袋往外走去，而她起身的时候，徐嘉清自然而然接过她的口袋，面对她受宠若惊的目光,他不见波澜的解释道：“这也是我的真诚。”

宋璐那表情就跟见了鬼差不多。

这时,餐厅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宋璐出于好奇看了一眼,无意中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搂着白珊的张允星,顿时明白这些人都是从颁奖盛典过来,下意识扭头躲开,不料却迎面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招呼徐嘉清：“徐总,这么巧,在这儿都能遇上你。”

这个人正是宋璐公司的大老板李锦时,年近四十，但保养的很好，看着只有三十出头,他和徐嘉清、张允星不同,是完全凭借自己走到今天这步,所以看起来多了一些精明和市侩。

而他这个人身上最明显的就是小人得志。

对比自己厉害的人,低头弯腰。

对比自己弱小的人,耀武扬威。

那天晚上在别墅,宋璐就已经充满见识到了。

今天他也不例外，对徐嘉清一如既往的客气，丝毫没有为他半年的冒昧感到不满。

宋璐不想节外生枝，眼底帽檐，戴上口罩，躲到了徐嘉清身后。

徐嘉清感觉到她的靠近,不动声色侧身将她整个人护在了身后，他上次会去那个局，完全是张允星，对李锦时这个人并不喜欢，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李锦时丝毫没感觉到他的敷衍，松开搂着柳思的手，将她推到徐嘉清面前：“徐总，你看，这就是我们上次那部戏的女演员。”

“徐总，不好意思，上次我因为在剧组拍戏才没有来，不是不想见您哦。”柳思本来的确不想见他，以为是那种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结果没想到是这么年轻，还这么英俊的男人，突然觉得那天没去是她自己亏了。

这位徐总看着可比李锦时强太多太多了。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柳思。”她穿了一条开衩的系脖长裙，故意拉了一下裙摆，向徐嘉清伸出手道：“希望有机会再跟您吃顿饭。”

然而徐嘉清并没有接她伸过来的手，反而越过她看向站在后面的李锦时道：“你们那部电影的投资还没找到吗？”

投资对李锦时而言不重要，重要是徐嘉清背后的资源。

只要徐嘉清愿意出资，那么他们在承天院线的排片率就一定会很高，以承天院线百分之六十的市场占有率，这部电影只会稳赚不赔。

“你还有兴趣吗？”李锦时见他主动提起这件事，顿时觉得有戏，脸上的笑容又谄媚的几分。

徐嘉清唇角泛起一抹浅笑，“当然。”

李锦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徐嘉清冷清的双眸直直望向他：“你把女主角换成宋璐我就投。”

李锦时和柳思的笑容同时一僵。

柳思更是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宋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徐总，你跟我开玩笑呢？”李锦时捧谁都不可能捧宋璐，这个人身上的尖刺太多，根本无法掌控。

“没有。”徐嘉清背过手，准备牵着宋璐离开：“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开玩笑。”

然而宋璐已经先一步混入人群，压低帽檐往前走去。

徐嘉清扫过她的背影，眼底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意，越过柳思虚拍了一下李锦时的肩膀：“好好考虑一下。”

李锦时望着徐嘉清的背影无声的骂了一声“我呸”，而徐嘉清好似感觉到什么，陡然转过身向他望来。

他立刻又换上一副笑脸：“慢走。”

徐嘉清似笑非笑的凝视着他，然而浅色的双眸里没有一丝笑意，走廊上明明没有一点儿风，但是李锦时却感觉到冷。

脸上的讨好又深了几分。

“徐总，还有什么事吗？”

徐嘉清没有说话，而是一瞬不瞬的审视他，看得他浑身冷汗直冒，直至此时，徐嘉清才若无其事的背过身往前走去。

宋璐对身后的交锋全然不知。

等到完全走出李锦时的视线，才暗自松了口气。

徐嘉清不慌不忙走到她的身后，“小宋同学，你没想过换一个公司吗？”

宋璐以为他看不上李锦时，正准备向他认真解释，又听他淡淡开口道：“下个季度，你们公司至少亏损三千万。”

“你怎么知道？”

徐嘉清眼底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没有解释。

**

到了停车场，徐嘉清径直走向一辆黑色的奥迪汽车，宋璐下意识去拉后座的车门，徐嘉清轻轻敲击着车顶，“坐前面来。”

宋璐微微一怔：“为什么？”

“没为什么。”徐嘉清目光温柔而坦然，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宋璐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但还是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她从来没见他开过车，难免有些紧张，没等他坐好，已经系好了安全带：“你对这边路况熟悉吗？要不然……我来吧。”

“不用。”徐嘉清点开了显示屏里的导航软件：“你住得酒店叫什么名字？”

宋璐报上名字和城市，抵达时间估计三个小时。

“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找我？”徐嘉清突然明白她面对自己的不真诚，为什么会情绪崩溃。

因为她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来见他的。

抱着“要杀要剐随他的便”的觉悟。

可见他这个人在她心里还真不这样。

这么一点儿小事都会睚眦必报。

“坐高铁的话没这么远。”宋璐诚实的纠正道。

“是吗？”他不动声色扬了扬唇角：“不重要。”

宋璐不知道他说的不重要是交通方式，还是事件本身。

故而没有追问。

他也没有再解释。

一路上都很安静。

而徐嘉清开车的技术比她想象中要沉稳许多，完全用不着她操心。

宋璐悄悄打量着他，他穿着一件水洗灰的卫衣，柔软舒适的面料，淡去了几分眉眼间冷冽，多了几分干净纯粹的少年气，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琢磨不透。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他也不过才二十六岁而已。

通往塘城的高速两侧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漆黑的夜空偶见星光点点，时不时有车从旁驶过，但很快就没影了。

车厢里循环着一首温柔的英文歌曲——

「IguessPeterpanwasright（我猜彼得潘是对的）」

「Growingup'sawasteoftime（长大就是浪费时间）」

「SoIthinkI’llflyaway（所以总有一天我会飞走）」

徐嘉清不知想到了什么，降低了音响的音量：“宋璐，你想过自己二十四岁的人生，应该是怎么样的吗？”

“没有，”宋璐想起往事，眼神微微有些失神：“但应该不是现在这样的。”

他唇角泛起心领神会的笑容：“我十八岁的时候，一个人开车从旧金山到洛杉矶，沿途经过西海岸，那时候我也没想过我的人生会是这样的。”

“以为它会更自由对吗？”宋璐能想象加州刺眼的阳光和一望无际的太平洋，在阳光下折射出深沉的蓝色，翻涌的海浪追击着旁边礁石，湛蓝天空下的一号公路仿佛望不见头。

他轻笑出声，“那倒没有，准确的说，它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好一点儿。”

“你想象中它应该是什么样的？”

徐嘉清没有回答，而是调高了音量，似乎并不想告诉她答案。

她也没有追问。

此时音乐已经切换到一个乐队的live音乐——

「昨夜的潮汐」

「今晨已褪去」

「教堂里举行着婚礼」

「我路过感到甜蜜」

「也想让我想到我和你」

宋璐靠着椅背，跟着轻轻哼唱。

徐嘉清专心致志开着车，眉眼温柔而惬意，窗外是寂寥漆黑的长夜。

宋璐一度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忽然听到了他轻不可闻，仿若叹息的回答：“我以为我会一直是一个人。”

她略微一怔，难以置信回头向他看去。

他仍然目视着前方，清冷的眉眼里不见波澜，那声叹息宛若她的幻觉，可她知道，那是他笑容下不可窥探的真实。

是他掀给她的一抹真诚。

**

抵达酒店，周遭万籁俱寂。

宋璐解开安全带下车，徐嘉清跟着推开车门走了出来，她从后备箱里拿出食物，准备和他道别。

他双手环胸的环顾着四周，微风轻轻吹拂着他的头发，让他多了几分少年的恣意：“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这拍戏？”

“没有，偶尔也在上城和其他城市。”宋璐如实回答。

“你们转景这么频繁？”他颇为诧异。

“是我杀青多，拍的戏也多。”宋璐丝毫不掩饰自己很糊这件事情。

“很多吗？”

“七八部吧。”宋璐心不在焉回道。

“可我只看到一部。”徐嘉清面露迟疑：“是我漏掉了？”

“你看过？”宋璐难以置信道。

“警花？”徐嘉清像是在和她对什么暗号，若有所思的偏了偏头。

宋璐没想到他真的看过，不禁反问道：“你怎么会看过？”

“我为什么会没看过？”徐嘉清觉得好笑，背靠着车门笑了起来。

“不可能。”宋璐不信她爸都没看过的，他怎么回看过：“你是不是在网上搜得网友评论？”

徐嘉清虽然对她下意识怀疑自己的行为，有些无奈，但还是好脾气的回答道：“网上哪有人讨论你？”

宋璐：“……”

这是真看过。

“那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宋璐看似不在意，内心其实极为忐忑。

“恩……”他抚摸着自己下巴陷入沉思。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宋璐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话。

“还不错。”他补充道。

还算为时不晚。

宋璐的表情顿时缓和了许多，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

他唇角的笑意一深；“好了，很晚了，快回去吧。”

宋璐迟疑的抿了抿嘴唇，向他挥了挥手。

他眉眼依旧，目送着她离开。

宋璐走出一段距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道：“要不然，你明天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