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一筐土豆,卓岩教大家切块，“一块面上起码有两三个芽，然后切开的这一面沾一下草木灰。”

“切开不是不好放吗？”乔问。

卓岩：“平时家里做饭时,这样干肯定不适合久放容易腐烂，但是种土豆的话,这一块就是土豆的种子了。”

“乔姐,你还记得我们去阿达家,阿达阿妈说的止血的草。”

乔记得,“当时阿达阿妈送你，你拒绝了。”

“那颗草已经枯死放干了,我也不知道草种子怎么获得，所以种不了，想要土地里种出食物吃的,不是什么都丢进泥土里能长出来。”

几人听得恍然大悟,小咸还举例子：“鱼就是在河里长得,不能种土里去。”

“聪明。”卓岩夸了句,果然看到小咸耳朵晃了晃。

特别萌。

地上的阿银也翘起了耳朵,蹭在哥哥面前,卓岩最终目光落在阿银耳朵上,揉了一把,“走吧，下去种地。”

五人干活分工进行很快的。等乔小咸看会了，乔熟练能切块,小咸负责切面沾草木灰，而石头和阿曼负责种，卓岩是块砖，哪里都转转,教大家，怎么挖坑——

起初石头和阿曼能挖个种树的大坑。

“不用那么深的，这样就好。”卓岩给示范。

等下手种了，前期工作到位，其实很快的，亚兽人们干活麻利勤快，土壤也正合适，洒水的时候，石头阿曼包揽了，拎着水桶，卓岩借出了他家水瓢，阿曼瞧着很好用，说要给他家也弄一个。

“这个你自己慢慢挖就会了。”没什么难度的。卓岩说。

乔目光看向卓岩，说：“不管是木门、水桶、木碗，还是种土豆，我们学会了是不难，但是一开始我们谁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就是部落里最有智慧的阿嬷、叔叔也没想出来过，卓岩你真厉害。”

这就有点借后人智慧了，但后人的智慧也是前人积攒而来的，现在他也算是‘前人’，四舍五入，“都是大家的！”

阿曼听得稀里糊涂，说：“卓岩你真大方。”

“要是其他人问的话，要告诉他们吗？”小咸憋不住的。

卓岩点点头，“可以啊，有人愿意学种土豆，都可以告诉的，不过我感觉现在除了你们，没人会信我们能种出土豆。”

小咸不信，但阿曼石头乔都信卓岩说的话，乔说：“大家没和卓岩相处过，也没见过卓岩家的木门，等等吧，等土豆长出来就好了。”

“你可以说出去，我觉得大家都会笑话你。”阿曼说。

说是这么说，小咸还是不信邪，中午去河边打水，有另外亚兽人小队伍叫住了他，问他们这几天在干什么。

“种土豆，卓岩说了，可以种出很多很多土豆。”小咸正兴奋着，想要大家知道卓岩的厉害。

但是亚兽人1：“什么是土豆？”

“就是泥豆。”

亚兽人2：“泥豆不是到处都有，而且泥豆只有雪季之前有的。”

小咸又认认真真的把卓岩说的种地讲了一遍，换来了只有大家不信的目光，还有人劝小咸别跟卓岩走太近了，你看乔都变得不聪明了。

“……卓岩很聪明的，乔也很聪明的。”小咸最后也说服不了大家，只能气呼呼的回去了，他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对卓岩那么不相信。

他将刚才发生的说了一通，阿曼笑话小咸，说他刚才说的对吧，没人会信我们的，小咸双手环胸哼了声。

卓岩有点笑意，小咸看了纳闷，“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你也别气了，你想啊，咱们几个最初玩的时候，还是我死皮赖脸的缠着乔姐，你和阿曼还叽叽喳喳说我坏话。”

阿曼：……摸了摸鼻子，又强调我现在不说了。

小咸吭哧吭哧脸都红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小咸憋出了一句。

卓岩便说：“对啊，我和你们一起摘果子忙活了十天多，乔姐给我第一块肉，你们愿意接纳我一起干活，之后做门，也是你们觉得我改好了，又快过冬，怕我活不下去，可怜我，你们都很善良。”

“现在大家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不信我也很正常，以后地里土豆长出来了，肯定有人会问到你们身边的。”

小咸气呼呼说：“要是那时候问我，我可不说了！”

卓岩：哈哈哈哈哈逗死他了，小咸还挺懂当初对我爱答不理。

“行行行，到时候谁愿意种，夸你好话，什么‘小咸你最好啦求你告诉我吧’、‘我拿好吃的跟你换’、‘小咸小咸告诉我吧’，到时候你再决定说不说。”

小咸光是听卓岩这么说，好像已经能感受到大家这么热情问他了，有点不好意思，毛茸茸耳朵露出来，有些期待，好像很快乐了。

“那、那我可能会讲一下，不过他们不能说你坏话了，不然我可不说。”

卓岩：“好兄弟！”

即便是阿曼石头没插嘴，但想着卓岩说的画面，会不会有人也问到他们呢？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想起来就挺开心的。

卓岩：我在兽人世界讲打脸爽文（bushi）。

种地是一件说起来漫长讲求耐心的事情，但有时候又很快。种子到土壤里，要等时间，急不得的，一天两天三天，小咸阿曼两个最上心了，天天都要去看看地里情况，一无所获，芽都没破土，两人的兴奋不知不觉变得淡了。

而部落里一直偷偷看卓岩几个人翻土干什么，听说是种泥豆，会长出好多泥豆，亚兽人们不信的，看了几天，那土还是老样子，还有人笑话小咸真信卓岩说的话啊。

小咸气呼呼的但不跟他们吵架。

卓岩说得对，等土豆长出来再说。

等待的时间也要忙别的。

小咸两个哥哥的伤情好了，阿达还在养伤，不过听乔说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只是阿达阿妈说暂时先别去狩猎队，可以在巡逻队，多养一养。

卓岩觉得阿达阿妈是一位有勇有谋的战士。

阿达在巡逻队能经常和乔碰头——巡逻队巡视部落领地，沿着河流往外十公里到他们住的山头一大圈，巡逻队有上了年纪的兽人带着快成年的兽人，或者暂时养伤身体不舒服的兽人。

十七八的兽人正热血沸腾，没多少经验很是毛躁，巡逻的话熟悉部落领地，也可以压一压脾气练练耐心，巡逻干个小半年，就可以去捕猎队了。

要是家里兽人父母靠谱的，也会在兽人崽崽小时候教一些捕猎技巧，比如各种猎物的习性，怎么捕捉，抓到猎物怎么带走，什么是暂时安全的地方，这些理论知识。

卓岩找到了乔姐，想求阿达一件事，他直接说明来意。

“巡逻队的话，可以加上阿银吗？部落太大了，阿银还小绕半圈……”阿银毕竟是兽人，整天跟着他下地干活，采摘野菜这些，也不能说不合适，小朋友还是要上学学技术的。

人家成年兽人在外面打打杀杀拼搏大猎物，他家阿银小学生学学抓鸡捉兔，后面初中生能抓羊抓猪，他就谢天谢地了。

步子先别跨大了。

在这个世界，学捕猎生存技巧，才是对孩子好。

卓岩：可怜天下哥哥心哇。

乔没有替阿达答应，而是说可以一起去找阿达问问。卓岩也是这个意思。当天下午两点多时，阿达和巡逻队到了河边区域，乔叫住了阿达，卓岩也过去了，说明了情况。

“我不敢保证可以的，我先问问大叔叔。”阿达也不能做决定，需要问巡逻队里的长辈。

卓岩有种孤儿寡母到处找关系送孩子去上学的凄惨无助感。

他还以为要等几天，或者说又有什么磕绊，没想到阿达跟他们说完很快跟上巡逻队，大概几分钟后，阿达跑了回来说可以了。

孤儿寡母卓岩：……好像也没有那么娇弱可怜无助了。

“现在就可以。”阿达说。

轮到卓岩：啊？现在吗？这么快？虽然很是不舍，甚至有种男宝哥上身，想说明天早上行不行，但卓岩还是压下了这个冲动——

也不是他压下来了，而是阿银像是准备好了一样，晃着尾巴，卓岩知道阿银想去的，家里这几天没肉没鱼，那天的饱餐之后，天天嘟嘟果。

卓岩面色快如嘟嘟果了。

“好，那就去吧，阿银你要听长辈们教导，好好学习，去吧去吧。”

“注意安全。”

阿银一跑三回头，看着哥哥，哥哥昨天睡觉梦里都在念着鸡，哥哥想吃鸡了。

他要给哥哥抓鸡。

乔看向卓岩，卓岩目光还追随着巡逻队呢，不由一笑，说：“你们真是亲密，离开一会你就舍不得了。”

“他还小嘛。”卓岩丝毫没注意到乔的内里意思，等他说完，看到乔姐打趣他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

‘你们夫妻俩还挺难舍难分蜜里调油的’，这个意思。

卓岩：……啊……算了，解释不清了。

他的名声早没了。

于是岔开话头，“上次找的野菜我都晒成干了，也没敢吃，要是有一只鸡能帮忙试吃就好了。”搞得他梦里都是鸡鸡鸡。

乔说：“那个草吗？之前部落里确实没听人说过可以吃。”

大家都拿不住，卓岩望着土里一片的‘野草’，实在不行，他小心嚼一嚼？

傍晚时捕猎队回来了。

部落里又铛铛铛的敲击声，卓岩以为又抓到了什么，结果看乔脸色不对劲，当即一愣，眼底的喜色也退没了。第二天时，卓岩听小咸阿曼提起来，昨天捕猎队有个刚成年的兽人，冲动行事，去追猛犸象了，结果被猛犸象踩踏中了。

“人……人还活着吗？”卓岩问。

小咸摇头，卓岩以为人没了，就听阿曼说：“送到大叔叔那里了，但是不好说。”

“也不一定会死的，阿银以前遇到了白角牛也被踩了流了好多血，阿银还活着。”小咸绞尽脑汁想到了例子。

大家都希望年轻的兽人活下去。

可惜……这位刚成年的兽人还是没扛过去。

卓岩知道消息后，只能叹了口气，因为‘青黄不接’，雪季过后最初的春天是最难捱的，亚兽人们可以吃嘟嘟果维持，而兽人基因里流着对肉的渴望。

过了整整一个冬季，那些动物们都死亡的、饿瘦的，或者迁徙离开，此刻春天才慢慢归来，春季动物们繁衍，都需要时间的。

年轻的兽人看到了猛犸象，尽管长辈已经警戒过不许惊扰，可年轻兽人觉得他们人多，可以的，一只猛犸象可以供整个部落进食，万万没想到……

“其实我没有说，大洞里也有几位老者没活下来。”阿曼此刻说道。

部落几位生命消失，按照豹人部落习俗，尸体会送到外面大陆滋养其他动物的，也算是一种反哺。他们捕猎，吃其他动物，死后被其他动物吃，皮毛骨头被雨水冲刷，而后滋润土壤。

也算是一种循环。

这几天大家心情都不太好，卓岩当晚抱着阿银给阿银顺毛，晚餐多给阿银加了很多嘟嘟果，但阿银还是先让他吃，卓岩不由说：“我最近太闲了，整天也没干体力活，跟大家聊天，你每天跑出去消耗大，多吃点。”

“阿银。”

阿银抬着目光专心看哥哥。

卓岩亲了亲阿银脑袋，“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是遇到危险的猎物，你打不过，那就跑，避开它。”

阿银是他的伙伴，是他的弟弟，是他的家人。

“嗷呜~”

阿银感受到哥哥不开心，伸着舌头热情的给哥哥舔舔，卓岩被口水弄了一下巴，却驱散了这几天的悲观，笑的伸手揉阿银耳朵，阿银像小狗一样黏在哥哥身上，爪子收起指甲，给哥哥吐着舌头露出笑脸。

“可不敢在外面这样，狗里狗气的，会被笑。”

阿银脑袋蹭哥哥，只对哥哥这样，哥哥笑啦。

第二天又是大太阳，卓岩带着工具和阿银出洞，先送阿银去巡逻队，他在河边干活编席子、门帘，草荡里有蚯蚓虫子，卓岩还会顺手捡了剁开丢进河里。

去年冬天说过要给河里鱼喂的。

现在都是一些小鱼苗，很少见肥大的，就是肥大了，卓岩也没去抓，阿曼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说：“你刚才放走了一条大的鱼。”

“我知道。”

“卓岩，你最近怎么了？感觉你不是很开心。”阿曼不去纠结那条大鱼了。

乔石头小咸都围了上来。

卓岩看着小伙伴们都关心他的目光，实话实说：“我最近有点心烦意乱，加上部落里死人了，老是有点悲天悯人——”忘了大家听不懂成语，“就是一会难过，一会又打起精神，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乱糟糟的想东想西，人的生命如此的脆弱，生活好难。”

“我知道了。”阿曼先说。

石头点点头。

小咸不明白，看阿曼又看石头。乔也一脸明白，还说我也是。

卓岩：？？？难道亚兽人还来大姨妈？

“你发-情了！！！”阿曼大声说道。

卓岩被震懵了，而后不知道该是庆幸他没来经期的好——这个世界是按兽人亚兽人分的，但阿达的阿妈又是兽人，阿达叫她妈妈……

他的逻辑有一瞬间的混乱。

来不及分析阿达家里情况，先震撼在自己发-情了。

“我这就、就发-情了？”卓岩觉得不会啊，真没有，天大的冤枉，阿曼医生你是不是误诊，要不要再听听病症多检查一下？怎么这就下诊断了？

“我没那什么，真的，我最近睡眠挺好，也没有那什么冲动。”怎么可能发-情。不是亚兽人还会发这个？

卓岩恍恍惚惚。

乔说：“你变得柔软了卓岩，你刚说生命很脆弱——”

“肯定是想要崽崽了。”阿曼接话。

石头点头，小咸恍然大悟说口头禅：就是就是。

唯有卓岩还在捍卫自己的名誉，“我觉得，没有吧，就是部落里有人去世了，我感怀一些。”吓得他立马精神了。

“你的那什么是想说交-配吗？”石头问上一个卓岩的回答。

卓岩：……你们都这么直白坦荡吗！

“看他表情，应该是了。”阿曼点点头，又说：“这个我也知道，卓岩，现在春天早期，你可能会比较敏感，脑袋想很多事情，需要兽人抱抱你，家里人关心你，之后天气再热一些的话，你可能会有交-配的冲动，这都是正常的，别害怕。”

阿曼记得卓岩阿妈去的早，肯定没有告诉卓岩这个，此时很是耐心回答，甚至很开心跟卓岩说：“你长大了卓岩，快成年了！”

卓岩：……成年似乎并不怎么开心了。

他甚至有点害怕，真的会有冲动吗？啊不不不不不，他是人类，能克制住的。

过了一会，沉默的卓岩又发起问题：“我会像猫咪一样三更半夜喵喵喵叫的凄惨吗？”

母猫发-情很难受的。

他还要受这种苦？太惨了。

“你说山猫吗？山猫我可不知道，这个家伙跑的很快很敏捷，肉也没多少不好吃的。”阿曼说。

乔听懂了卓岩的话，说：“我们和山猫不一样的卓岩，你别害怕，我去年就发-情了，只是像阿曼刚才说的，后面是有些想交-配生崽崽的冲动，不过多干活就好了。”

也是那个时候，乔和阿达看对眼了。

“那就好那就好。”卓岩狠狠松了口气，他还有的治，乔才是神医啊神医，阿曼这个庸医！

经历过乔医生的开方，卓岩突然发现自己不困不懒了，是动力满满，恨不得去犁三亩地——

“对了，我们的土豆田，我去看看。”卓岩想起来了，“这都多少天了？”

小咸：“好像有一二三……”开始数手指头。

“这几天忘了去看田了。”

“我前几天去过，还是老样子。”石头说。

整个小队伍，卓岩发现石头是平时闷不吭声，关键时候一语惊人，干活也是一样，那都是很上心。

几人到了土豆地，小咸先哇了声，“卓岩卓岩，有芽长出来了，好多芽。”

“长苗了，没想到这么快。”已经不是小芽了。卓岩也感叹。

石头蹲着检查，“真的是泥豆的叶子，我记得。”

“那当然了，我们种的就是土豆。”阿曼说。

乔则是想什么时候泥豆能熟，“要到秋天吗？跟森林里的泥豆一样，雪季之前？”

“不会那么晚，看土豆品种，早熟三个月，晚一点五个月。”卓岩想了下，“最早夏天的时候就能吃到土豆了。”

“太好了！”小咸很开心。

这一天他们几个浇水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而巡逻队阿银只跑了大半天，当卓岩干完活要回家时，看到了阿银嘴里叼着一只鸡。

鸡！

“嗷呜~”阿银甩着尾巴，一张开叫鸡掉地上，阿银又叼起来，献宝似得跑得飞快交给哥哥。

哥哥你爱吃的鸡。

卓岩是又惊又喜，早忘了用鸡试野草，野草干他没忍住昨天晚上都掐了一点干嚼过，目前一切正常。他现在看阿银叼着鸡回来，蹲在他面前，只有一种感受——自豪！

他家阿银会抓鸡了！

“阿银真棒，好厉害啊，都会抓鸡了。”

阿银围着哥哥打转，拿脑袋蹭哥哥的腿，尾巴摇的欢，嗷呜嗷呜的叫，卓岩开心坏了，揉揉阿银脑袋，亲了口，“回家，今天吃烤鸡！”

天气热过一天，也储存不下什么肉类食物。他们盐几乎没有了，要是盐多的话还可以腌制食物保存的。

部落还是按照动物生存方式，饥一顿饱一顿，兽人们要是捕猎到大型动物吃一顿可以顶三天的，亚兽人则是能分配一点边角料肉类，搭配嘟嘟果、土豆这些。

不过前些日子，狩猎队几乎都是空手而归，在收获稀少的时候，肉类都是先仅供部落里最勇猛的兽人食用——好保证兽人体力，为了之后获得更多的食物。

上次那个成年兽人去世，狩猎队扛着一只花豹尸体外出了，如今还没回来，听石头说，有时候找寻猎物也会走的远一些，一两天不回来很正常。

巡逻队要是发现的大点猎物，也要上交一半给部落，不过鸡啊兔子这些，谁逮住了就是谁的。

现在，这只鸡，是他家阿银抓到的。

阿银看哥哥这么开心，摇着尾巴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