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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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云崇青去了前头府衙,嫦丫和李娟就过来陪着了。昨日她们也被吓了一大跳,平常健壮的人儿说倒就倒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李娟观她面色,白里透粉,还不错。

跟往日没二样的温愈舒,婉婉回道:“我很好,让两位嫂子担心了。”这些日子,因着那梦,自个一直惦着肚子,多少有些燥。昨儿那信又来得突然,才一下厥过去。

“凡事别多想。”嫦丫已经听圆包他爹说了,温棠峻自绝,连带着毒死了邵瑜娘娘三。她也不知该怎么劝,那人到底是弟妹亲爹。过去有再多不好,现在人死了,也就罢休。

“双身子的人,可要好好保重。”李娟看了下茶杯:“茶不能再入嘴了。若没觉不适,安胎药也尽量少喝。你这没满三月,谨着点心,不能大动,每日里走走,对日后生养…”

这些温愈舒都懂,但还是认真听着。

把要注意的提了遍,说到最后李娟面上多了丝纠结,看了眼记恩媳妇,端茶抿了口。

嫦丫当初在查出有喜时,就被警告过。这时见六嫂扭扭捏捏,不禁掩嘴笑起,她倒是说呀。温愈舒有些莫名,目光流转在二人身:“怎么了?”

指望不上记恩媳妇,李娟清了清嗓子,又迟疑稍稍才凑身过去,声小小地说:“日子浅,胎尚未坐稳,不可敦伦。你可别惯着十二弟。”

听闻,温愈舒面上生热,看嫦嫂子乐,她也不禁笑开。

李娟脸红:“你俩得了,我说的事都很正经。”这不是十二弟妹没个长辈跟着吗?常汐姑姑又没生养过,她做嫂子的,能不多叮嘱几句?

“是是。”温愈舒起身福礼:“六嫂交代的,愈舒牢记,一定遵守。”

“行什么礼?”李娟忙站起,把人安置到榻上:“都是我该做的。咱们妯娌投缘,我盼着你好。”

温愈舒心里淌过暖流,拉着六嫂的手:“咱们都会好好的。”

“要不要给京里去封信?”姑舅都盼着,嫦丫是真替姑娘高兴。两年余了,姑爷那般出色又是独子,她懂姑娘的急切。可生儿育女的事,却最是急不来。现在,好了!

“不急。”温愈舒垂首看向自己的肚子:“等坐稳了胎再去信,也免得爹娘、姨父姨母担心。”

云崇青在府里守了半月,确定妻子安好,才与记恩、六哥去小和山。小和山处吹郧县月宫崖下,那里有一大块腹地。自吹郧县投入修路,月宫崖上的圆木桥就被撤了。因此,少有人再到这来。

“一…二…”浑厚有力的声音在喊着,十七方阵的青壮统一出击、收回。经了三月磨炼,他们个个皮子黝黑,眼神锐利,动作利落迅猛。

左手握长·枪的花白胡子,走在列阵中,看着他们五花八门的兵器,眼中平静。这些不是悠然山上的西北军,兵器要一致了,非好事。提气,下令。

“三、四两阵准备对练,其她旁观。”

“是。”

西边百丈处,竖着上百靶子。一位左眼半瞎的中年男子,在教着三百弓.箭手。调整好握姿、箭矢,一声令下。箭矢咻咻地射向五丈外的箭靶。

云崇青三人到时,正当午饭时。

粮食这里都有,大家就地支锅烧煮。两头杀好的猪,剥了油,水冲一下。将油切块下锅炼,不一会香味就出来了。三书招呼闲着的人,结队入山。

几位□□团在一起研究山势图。云崇青走近:“舟叔、奇叔、风叔…”

“来了。”握长.枪的老汉,姓邹,叫邹长舟,曾是沐宁侯爷的贴身护卫之一,在悠然山待了二十年。娶过一门妻,只妻子生产时,正当凛冬,西北境边局势紧张,他未能赶回。

妻子难产,一尸两命。后来他伤了右手,也就绝了再成家的心思,一心跟着沐宁侯爷。

孔三奇左眼受过伤,模模糊糊,右眼精亮,骑射百发百中。他是甚喜沐三这小舅老爷,拉人过来:“你也看看。咱们这阵子练得不错,打算领他们过一遍山。”手点西边的落华山脊,“上百里的深山老林子,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邹长舟笑道:“过完山,再练几天补补短差,大人就好布控了。”

云崇青没意见:“可以。”

三千七百民兵,来自辖下十七县,都是二十岁左右没成家的小子,其中三百弓箭手。当初挑上他们,说是到州府做工,一月四百五十文钱。编成阵列第一天,舟叔就教他们何为忠诚。

他们也确实忠诚,一月能回家一次。至今,外头尚没传出什么风声。

练兵三月零七天了,开支近两万两银。之后,每人一月还可领三百文钱,三十斤粮,直至他离任。付出如此么多,云崇青就是希望能稳住响州府重建的这段日子。

记恩在炼油的大锅边站着,两眼盯着锅里:“你们没搁点盐巴?”

炒锅的小伙,憨憨笑着:“没…没搁。要搁吗?俺去拿点。”

“搁。”记恩接过铲子炒,催促:“快去。”目光扫过四周,见散着的兵丁比他上回来要油光不少。这就好,上阵杀敌的兵可不能皮包骨。

中午跟大家一道用了饭,云崇青就回了。到州府天已近黑,他们拐去了昌河南。三四月过去,昌河南边已不似年前了,现在房屋林立。当初堆在河滩上的碎石,是一块没浪费,全铺了小道。

还有一些手脚慢的人家,房屋还在建,不过样子都出来了。

脸上布满沟壑的老汉,赶着牛车迎面来。眯着浑浊的眼,看清人,他忙拉住牛,跳下车跪下:“云大人安好。”

“快起。”云崇青下马:“我走这看看。您老是已经入住新家了?”

老汉爬起,激动道:“是是,俺家前日烧的锅。”

“住得还惯吗?”云崇青关心。

“那哪有不惯的?”提到新屋,老汉两眼里的浑黄都少了,高高兴兴:“亮堂又宽敞,出门脚一跨就到河边。俺下头两弟弟来给俺家暖房时,眼都红了。他们现在天天盼着您整修城南。”

记恩、云崇悌拉着马,在笑。看着这一片,自豪油然而生。

老汉还在说:“俺屋里事忙完了,这几天都在西边那拉车。一天下来,连人带牛车能挣十六个大钱。俺两儿子,也在那做工。”父子三一个月,可不少挣。

云崇青微笑:“你们日子都好过,我这心便安了。”

“好过。”一老婆子端着饭碗,站院门口:“大人晚饭用了没,要是不嫌弃,就到俺家来坐会。俺给您杀鸭子炖汤。”

“用得着去你家吗?俺家明天暖房,今儿屋里啥好菜都有。”一穿着褂子的中年跑来:“云大人,去俺家坐会。”

“来俺家,俺家过年时买了头肥猪杀。家里还有个后臀,今天给大人都炖上。”

云崇青忙拱手谢过大家;“都别忙,内子在府上等着,我得回去用饭。”

瞧知州大人的样子,像是个惧内的。百姓哄笑,但也不再争了,目送三人东去。

一妇人低声怒骂:“谁说云大人张狂阴毒的?真是眼瞎尽了。”

“狠是对那些黑了心肝的玩意。对咱们,大人是实打实的好。”老汉坐上牛车:“咱们得识好,念着这恩情。”

“是。”端着饭碗的老婆子,抹了把嘴:“现在的日子,俺过去是想都不敢想。”州府给银给地,安置他们。新屋建成,家里还余四十六两银。这几天,儿子媳妇嘴念念要送两个娃去陈夫子那识几个字。这再好不过了。

云崇青回到府里,温愈舒正在用晚膳,还有两小客作陪。喜峰懂事了,见着十二叔忙下凳请安。小圆包,握着调羹,只晓得冲他叔嘻嘻笑。

知道夫君去了小和山,温愈舒也不多问,让婆子添副碗筷:“喜峰,别站着,坐下吃饭。”

“好。”喜峰转身,把往下探的弟弟拉住:“你还没吃饱。”

小圆包一愣,看哥哥坐下,他也不争着下地了,把碗里的肉挑一块给哥哥:“吃。”

云崇青洗了手擦了脸,到媳妇身边坐。温愈舒为他盛了碗汤:“你们今早才走不过一个时辰,蒋大人就来了,说北边那有消息了。”

北边,即川宁。云崇青接过汤:“你中午吃什么了?”

“也不知咱家这位是什么胃口?”温愈舒笑回:“上午用了一碗牛乳燕窝,我嘴里怎么都不对味,竟想吃鱼杂。姑姑又让常河叔去寻。集上没有,常河叔就买了一小篓杂鱼回来。这杂鱼刚拾掇干净,我又想吃鱼锅饼子了。”

云崇青宠溺:“想吃才好弄。”

“我从小嘴就壮。”温愈舒倒不怕自己吃不下饭:“你在外也不用焦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好。”云崇青掏了鱼籽放她碗里,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小圆包和喜峰吃饱了,温愈舒让婆子带他们出去玩。她还有事要跟夫君说:“下晌城北传信过来了,丽春小苑的鸨娘前些日子招待了个生客。那生客多吃了两杯。楼里姑娘伺候时,生客竟直夸口说比知府家婆娘得劲多了。”

岳丽嵘?云崇青想到李文满每月总有几日歇在牧姌居,不禁嗤笑:“夫妻两一样人。”

“丽春小苑的鸨娘,还是个好唠嗑的。在石桥洞,跟娘家妹妹唠了一下午。还说那生客把知府婆娘的肚兜,都随身揣着。”

海安岳家,云崇青是极不喜:“李文满迟早会知道。”到时,响州府的粮行,他会找靠谱的主儿接手。

翌日清晨,蒋方和再来寻,这次没扑空。进了府衙,见到大人,行礼后便将开义县那送来的信件呈上。

信件还没拆封。云崇青撕开口子,取出里面的纸张。如他所想,是张山画的矿藏图。把纸张平铺,见全貌,眼里生笑。

“你们也过来看看。”

记恩、云崇悌离得近,早在勾头张望。蒋方和到书案边,见纸上水墨山岭,不禁蹙眉:“张山画的什么?”

“西画山。”云崇青拿了墨条来,在山脚草丛上涂抹,很快一行小字显出,西画山藏矿。

记恩不吝夸赞:“他倒是精。”

“是精。”蒋方和笑道:“开义县县衙就差把城里掘地三尺,也没搜到什么。

盯梢的老袁叔说,张山将得来的银票用油纸、蜜蜡封好,全埋他娘坟里了。碎银留了二两,其余的在猪圈石槽下凿了个洞,藏好。人睡一觉,照常往三和赌坊。只三和赌坊因着被劫,五天没开张。

咱们当初不是给他指路西画山吗?正好西画山那有人家死了顶梁柱,要招赘。他被他大舅娘带去瞧了眼姑娘,回家便寻机跟后娘大吵了一架,然后气冲冲卷铺盖入赘去了。

现在日子过得不错,隔三差五地回县城一趟,闹一闹他亲爹后娘,再偷摸取点碎银走。入赘的那户,拿他当个人看。媳妇也是个爽利人,都怀喜了。”

云崇悌叹气:“张山娘要没死,他不会成混子。”

“要不是个混子,他也摸不清西画山。”西画山那防范心强,不是开义县土生土长的人难插·进去。云崇青细看着画,很快就确定了冠茅林口的位。

蒋方和认同:“老袁叔说,张山在破屋里自言自语,讲要带媳妇一家离开西画山。”

是得离开,铜矿只是矿藏的一部分。川宁还有银矿。云崇青摆上笔墨纸砚,他要照着画份规整的地舆图:“拿两千两银,让老袁叔交给张山。”想要马儿跑,就得喂马儿草。

云崇悌没意见:“好。”

………………………………

五月天暖了,张山看两五岁的小舅子成天光着腚屋里屋外跑,便想着进城一趟,扯点布回来。

冯大雅一见张山穿上长袍,就心急,拦住人:“你要去哪?”

“去县城。”张山打量着大雅,还是他会养人,瞧娘子小脸都圆乎了。才目露笑意,又蹙起眉头。就是这一身粗布,实在难看。

“你不才去过几天吗,又去做啥?”冯大雅昨儿听村头广汉婆娘说了,县城里那啥赌坊前些日子弄死了人。也不知真假,反正她不喜张山总往县城跑。

张山啧了下嘴,拉人到近前:“当然是有要紧事。”他得去城北破屋的老鼠洞看看,自己放的东西被没被人取走?要没被取走,那他这几个月的偷偷摸摸就全白瞎了。

“什么要紧事?”冯大雅不信。

“去买两匹布,给大牛、小牛做两身遮羞衣裳。”张山见媳妇软了态度,加紧说道:“娘和你也没一件不见补丁的衣裳。俺心疼。”

冯大雅眼眶泛红:“日子还长着,不是过完今天没明天,不能瞎霍霍钱。”

“这怎么是瞎霍霍?”张山套她耳上小声说:“俺有银子。”都怀上他崽子了,他也不怕她卖他。

冯大雅睁大眼:“你哪来的银子?”不等张山答话,她急道,“你是不是又去赌了?俺跟你说了,赌坊那些人杀人不眨眼,你咋就不听?俺…俺,你还想不想好了?”为了一家子能活下去,她连爹的孝都不守了。

张山都被气乐了:“你先别激动,俺今天去县城真的只是想买两匹布回来。”

冯大雅就是不信。当初她看上张山,也是因张山主动从城里请了大夫来,给她娘瞧病,又偷摸塞了她两块碎银。入赘,可不兴这样。她觉张山心肠软,才乐意跟他。

张山费了翻劲儿,好容易将人说通,匆匆离开。

堂屋听着动静的妇人叹了声气,走出,望向站篱笆边的大闺女。她也说不清给大闺女招的这门亲是好是坏?前几月张山总打听事儿,村长以为他是想去矿洞做工,来劝了几句,说家里只一根顶梁柱,就别去矿上了。

后来,他又领几个混子去山里赌。村长又来,说张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可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能怎么办?好在大雅有了身子后,张山没再打听矿上事了,人也安分了许多。

“娘,你怎么起来了?”沾了半身黑泥的大牛,回来拿破篓子,准备去摸鱼。

冯大雅闻言,转过身:“娘。”

妇人再叹气,抬眼望自家去年春新建的屋,眼里生泪。起这屋,是想给强子说媳妇的,哪想那狠心的父子两就这么死在矿洞下了?没了丈夫又失了长子,她心生疼,真真是生不如死。

“娘,你不能再伤心了。”冯大雅上前搀扶她回屋。

“俺是不能再病了。”一病半年,官府给的二十两银子,都被她吃药吃掉大半。“这新屋不该起。”伤了风水,一下折了两根顶梁柱子。

天黑尽,张山背着个大包袱回来了。睡在堂屋地上的小牛,抽了抽鼻子,一下跳起去迎他姐夫:“你是不是买烧鸡了?”

“嘿嘿…”张山笑得怪声怪气:“快去把娘、大牛都叫起来,咱吃大肉。”

“好。”

回屋点了灯,张山看了眼爬起的媳妇,把包袱卸下放床边。严五爷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一口吐沫一个钉。今天他摸进城北破屋,老鼠窟窿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多了两千两银票。

冯大雅看着张山解开包袱,一袋重实实的东西哗啷掉地上。

“哎呦…”砸到脚了,张山忍着疼捡起布袋,将它交给媳妇:“你拿着。”

“什么东西?”冯大雅扯开布袋口,见到里面的黄白,被惊得一下又抓紧袋子口,慌张地左右看看,压着声质问:“你哪来的?”

张山直言:“抢的。”不过不是他抢的。

“你…”冯大雅用脚推了推他那身板:“在哪抢的,俺也去抢点。”

“告诉你又不信。”张山把扯的布拿出来:“金银你收好,俺已经想好了,咱们不在西画山住了,搬去东蠡县。”他二舅在那开杂货铺子,那也有一家三和赌坊。

搬走?冯大雅愣半天才回过味:“不行,俺家屋子还是新建的。”

“必须走。”张山也不怕告诉她:“你们西画山挖的那矿,根本就不是官家的矿。你爹和你大哥被压在矿下了,怎么你还想让大牛小牛也死在山里?”

“你胡说…”冯大雅来气了。

“俺没胡说。你自己去红杉县打听打听。人家那里给官家修路,被埋在泥石下的二三十口人,一人获赔四十两银。你爹跟你大哥,两条命抵人家半条命。”张山又问:“正经官家矿藏,怎可能是蒙着眼睛进山下矿?”

冯大雅死死抱着银子,不可能,他们这里都给官家…红杉县一条命四十两银?官家赔的一条命四十两银,不是十两银?

外屋,牵着两儿子的妇人也听见了。红杉县的事,年前她娘家大嫂就提过一嘴,现在女婿又说…难道他们这挖的矿真不是官家的?

里屋,张山拿着两只烧鸡:“俺肯定是要带你们离开这的,官家哪天查到西画山俺不知道。俺只知道不走,以后大牛小牛也是要进山去挖那劳什子矿。”

冯大雅一激灵,才想说什么,就听屋外传来一声。

“走。”

张山回头:“娘?”

瘦得两腮凹陷的妇人,牵着两孩子进屋,对上张山:“俺们走。过些天,咱就对外头说大雅肚子疼,你要带她去城里瞧大夫。等你们安顿下来,再来接俺和大牛小牛。”

“成。”张山松了口气:“娘也放心。俺既带你们走,就不会饿着冻着你们。俺姥娘一家,您也是知根知底。俺们出去了,好好过日子。大牛小牛要是行,俺也送他们去读书。”

“真的?”妇人不敢相信。

“真的,俺就识字。”张山傻笑:“还识不少。”

“姐夫,能吃鸡了吗?”小牛口水都兜不住了。

妇人垂首看向两小儿:“能,但今天听到的话一句不能往外说。不然咱一家肯定会被抓起来,扔进山里喂狼。”

“不说,俺们什么也没听见。”

六月底,云崇青得信,张山一家落居东蠡县。东蠡县在川宁东部,临霞飞山,离开义县不近。

“大芊姐又送好物来了。”记恩拿着单子走进小书房。弟妹怀喜四月余了,原爹娘是想来看看。只响州形势日趋紧张,被老弟给拦了。人来不了,东西是接连往这送。

当然送东西的同时,也送来了人。大芊姐夫又匀了二十好手,让老弟养着。

云崇青没去看单子:“席义老叔带人照着张山画的图,摸进了西画山。纠正了几处,确定铜矿的具体范围了。”

“矿洞口找到了吗?”记恩放下单子,看老弟拧着眉,便知答案了:“要不还是我去一趟吧?”西画山太广了,他鼻子尖,许能寻着味摸到点上。

“不用了。”云崇青看着地舆图:“席义老叔已经有主意。还记得驶向开义县的那些马车吗?车夫里有两人的身形与大湖、大渠叔相似。他们准备跟几天,寻机顶了那两人,混进车队。”

这个行,记恩笑道:“说不定能摸到矿洞里。”

中午,云崇悌从外回来了:“民兵已练成。现在就等你部署。”

云崇青近两月都在忙这事,地舆图上标注了九十一处易出事故的地。每一处他都去看过:“就照着这个来。”

灌了杯凉茶,云崇悌细研起地舆图,这么多点位?

记恩抱臂:“咱们是不是着重关注下方与县?”钱潼调任,吏部派来了新的知县,洪思民。

“洪思民…”云崇青凝目:“做事是干脆,但有些激进。”

“真要仅是激进,你眉头就不会锁着了。”记恩撇嘴:“才上任,他摸清方与县什么情况了吗?看吹郧县一驴车一驴车的砖瓦往城里送,似慌了神,竟把牢里的囚犯戴上脚镣,赶去修路?”

云崇悌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大概是想效仿红杉县。”

“红杉县那群胆子早吓破了,是已经被拿捏住的。”记恩看向老弟:“钱潼在离任前,寻着由头抓了三四十号人。那些人,我们去方与县视察时也看到了。个个扎人堆里,都不招眼。一问犯什么事,都是不大不小。”

对,这才是最凶险的存在。云崇青有想过先拿下李文满,只再三权衡,还是觉不能。一、他方来响州一年,虽说在修城,但尚未修成。且朝中对修城之事,至今仍抱有怀疑。故,这暂时算不上功劳。

二、李文满现在被拿许能记他一功,可依目前的情况,吏部很可能会再派任新知府。新知府底子是白是黑,到时还要界定。这于响州形势,于他都极不利。

云崇悌又喝了一杯茶,放下杯子:“咱们该庆幸,方与县就在尺音县边上,离吹郧县也不远。吹郧县路已经铺好七成,今年底肯定能四通八达。到时,布控在那里的民兵便可往方与县挪一挪。”

“就怕李文满等不到年底。”记恩面上难得流露冷意:“他已经阴沉半年了。”

确实,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云崇青深吸:“除了三千四百民兵,咱们还有三百弓·箭手。”

记恩点首:“必须用在刀刃上。”一把弓,十一两银,再加箭矢,全是州府掏的。

云崇青眯目:“还要盯紧知府李文满。”

“这个你放心。”云崇悌肃着脸:“老槐已经给我寻着门了。”知府府衙里有兵卫手里紧巴,他买的通。

今年是乡试年,云崇青布控好民兵,接下来三个月,与其他州府官员一般,心思有一半落在乡试上。九月出结果,响州府考中举人的仅两位,还处末尾。因此,有学子讽刺了一番云崇青,说他一个三元及第,竟领不出几个像样的举子。

云崇青听闻,觉甚好笑。读书修行靠的是个人,又非地方官的才学。十月邸报来,看到兰凌,不由顿住。兰凌今年的解元姓刁,刁羽清,年二十有一。刁家人吗?

回去后院,见媳妇双手撑腰,挺着大肚在院里慢走。他忙快步上去搀扶:“孩子今天闹你没?”

“闹了。”怀胎八月,温愈舒丰润了不少,眉眼里柔和,说话都带着暖:“我给他读了会《汇思》蒙学,他又安稳了。”

云崇青扶着她的腰:“辛苦你了。”

“一点不辛苦。”怀这孩子,温愈舒一口没吐过,稳当得很。六嫂跟嫦嫂子都说,娃儿疼娘。她也是这么觉得:“你府衙的事忙完了?”

“今天的忙完了。”云崇青跟媳妇说起兰凌刁氏:“自辅国公府敕造被夺,刁家就退朝了,至今已二十七年。”

温愈舒嘴里念着:“克、述、旻、羽、孝…刁羽清,从兰凌刁家‘羽’字辈,应该是刁家人。”转首看向夫君,“刁家这是要归朝?”

“我是希望兰凌刁氏归朝。”云崇青不想做八皇子党内文臣独一份。再者,刁家家风正直,朝里也需要这股清贵风气。

温愈舒欣慰:“姨母应该会高兴。”

正如她所想,京中沐宁侯府迎客进门,沐侯夫人泪洒:“你是…你是述文大哥家的。”

温润的青年,依礼跪下,给姑祖奶奶磕头请安。祖父说刁家愧对姑祖奶奶一脉。当年因为沐宁侯府手掌兵权,刁家避忌,将姑祖奶奶一脉移出了宗籍。虽说未断尽联系,但到底是亏待了。

“快快起来。”沐侯夫人早听说兰凌解元刁羽清了,一直盼着有人来。又怕人来了京里,不认她。老头子让她安心,她哪里能安得下心?刁家…是护她长大的地方,是她娘家。

刁羽清由着姑祖奶奶看,他这趟来,算是认了门。尚韩有一点说得对极,有些事不去面对,就永远揭不过去。辅国公府无罪,刁家为何要退避?

“你这秀气眉眼,跟你祖父是一模一样。”沐侯夫人推他到椅子边坐:“好在下巴不随他,不然就得早早蓄上胡须。”

祖父长相…刁羽清莞尔,确实属秀丽有余,英气不足。不过那仅止于长相,行事上刁家向来是光明磊落,刚正不阿。

“你来京,可是为了准备明年的会试?”沐侯夫人拭去了眼泪,到榻上坐。

“是。”

“刁家在京里的宅子空了有些年头了,虽留了人照看,但到底许久没住人了。你要是不嫌,就跟凛余一个院。崇青的老师在京里,你可随凛余常去拜见。”

刁羽清欣喜:“多谢姑祖奶奶,清仰慕莫先生已久。”尚韩说了,云崇青的师父,就是谷晟元年的探花樊仲。樊仲才学,曾祖都十分欣赏。能得其指点,他之大幸。

响州府入了十月下旬,天还不见寒,雨却是一场接着一场下。云崇青预感不好,招来了承建城西的三大商家:“你们来此算是异乡客,想站稳,应都有所准备吧?”

三位当家人,互视一眼,拱礼异口同声:“大人有何吩咐尽管交代,我等义不容辞。”

如此,云崇青也就不跟他们客气了:“近来风雨大,你们全力护好城西与己身。必要时,可以出手,打伤打残,都算州府的。”

三位当家人紧了心:“是。”

送走他们,云崇青站在屋檐下,看淅淅小雨。吹郧县的路就剩一条没修好,红杉县地方不大,路道总体比吹郧县要短上一百三十里,也临完工。尺音县,劲头足,主道早修好了,就余一些小岔道还在铺,于出行已无大影响。

现在就剩三县未打通主干道了,分别是方与县、潭华县、来辉县。

路修到这步,他手里的银子也见底了,深吸一气长吁,眸里幽深。前日,岳丽嵘偷人的声,已经传进了李文满的耳。其也该爆发了。

这晚,李文满差人知会岳丽嵘,他不回府。岳丽嵘面上气恼,但心里想着快活。晚膳特地摆上醉千秋,摒退了下人。酉时一到,一人从后窗爬进屋。

不多会,房里便响起了缠绵的吟哦。

子夜时分,李文满带着几个随侍突然回府,一路畅通到桂临院。守院门的婆子正打瞌睡,瞥见他,魂都吓没了,张嘴就想大声通报。

李文满哪容,一把扼住她的喉。婆子两眼翻白,气息渐没。几个随侍已在示意下,进院制住了三四下人。这时,正房屋里还没消停。

待婆子没气了,李文满手一松,阔步走向正房,轻巧地推开门。里屋岳丽嵘估计是到了口上了,压抑不住,连声尖叫。李文满脸铁青,眼里阴鸷充血,一步一步走向里屋,绕过屏风。

厚重的帐子撑着,没放下。床上男女,赤条条。外感一丝冷意,趴着的岳丽嵘还回头看了眼,继续尖叫。只叫到一半,蓦然断了。双目中迷离一点一点退去,眼仁慢慢凸起,张着的红唇颤抖着。

李文满脸都紫了。兴奋耕耘的汉子,也发现不对了,不敢回头去瞧,额上的热汗一下子冷却。

天还没亮,云崇青得信,李文满夫妻乘马车出城往西去了。

“几辆马车?”

“四辆。”

“知道他去哪吗?”

“知府夫人的胞弟在西边来辉县南郊有个十亩花坊。”

云崇青摆手让武斌下去,他心里一蹦一蹦的,抬首看天,黑沉沉。不用等开亮,便知又是个阴天。回屋,愈舒睡得正香。他蹲身在床头,凑首亲了亲妻子的颊。

中午冷风习习,蒙蒙小雨轻飘。来辉县南郊花坊里,李文满坐在檐下煮酒,两个半蒙红纱面的女子陪侍在旁。

三丈外,放置着一个高八尺,长宽九尺的巨大铁笼。铁笼里,十数条恶狗滴着口水,看着院里活人,不断地吠。

煮好酒,李文满喝了一盅,暖了身,从沸腾的热锅里夹了块肉骨。慢条斯理地拆着骨上的肉,然后细细品尝。吃完,油手也不擦,勾起一旁美人精致的下巴。

“人都讲,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要我说啊,这地上跑的,还是狗肉最香。”

美人妩媚一笑:“爷说得都对。”

李文满满意她的附和:“但吃鸭鸡鱼肉的狗,我已经不稀罕了。”眼里盛满笑意,丢开美人下巴,移目向铁笼,拿起筷子,对空夹着。“你们说吃了人的狗,肉会不会更香些?”

两美人畏缩,不敢回话。

她们不回,李文满也不在意:“来呀,把那对奸·夫·淫·妇扔进笼子里…”尖起嗓子,学起岳丽嵘往日的娇媚,“喂狗。”

府卫胆寒,但不敢不从:“是。”

岳丽嵘一被拉出,就大肆挣扎:“老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您看在越哥儿…”

“不许跟我提孩子。”李文满勒大了两眼,龇着牙:“你不配。”大手一挥,“丢进去,他们没有你这么脏的母亲。”

触到铁笼,岳丽嵘恐惧得鼻孔血流。笼中恶狗,亢奋得汪汪叫,胡乱撞。在被丢进去的一瞬,尖叫刺破天际,可惜没人来救她。

她后悔了,后悔当年用下作手段从表姐那里抢了李文满。李文满是个疯子,他是个疯子。双臂挥打咬来的恶狗,两腿拼尽全力蹬着。

随后,男人也被丢进了铁笼。李文满看着一群恶狗撕咬两人,兴奋极了,站起跑出屋檐,走近欣赏。蒙蒙细雨落在身上,湿了他的锦衣,他毫不在意。

“不要委屈,能进这铁笼是你们的荣幸。这铁笼,可是我为云…”

手捂上嘴,他嘻嘻笑着:“不能说…不能说哈哈…”

才一会,笼中男女就被狗咬得面目全非。鲜血淋漓,腥味四散,惨叫、哀求不绝。花坊里,似人间烈狱。

两刻后哀求没了,再一刻,惨叫弱了。恶狗的咀嚼声,渗人。李文满看够了好戏,慢慢转过身,张开双臂,头仰天。真精彩啊!下一个,就该轮到云崇青了。

“哈哈……”

他的狗真是好福气。三元及第,可谓文曲星转世。云崇青的肉,富蕴才气,应是极美味。

离此不远的方与县,知县洪思民,好胜,不甘落人后。午时雨蒙蒙,他也没放劳力回去,仍赶着上百人在山上凿石。叮叮乓乓的,衙役提着鞭子,不断地催:“快点,没吃饭吗?”

十一月的雨再小,也寒。不少村民送蓑衣来。站在马车边的洪思民,由主簿打着伞,还在指挥:“这边的石难凿,可以往北向去一些。”

村民里有老人,出言阻止:“不成啊,大人。北向是山阴腹地,那里本就湿滑,现又下雨,更是难站住脚。山下因几十年前那次地龙翻山,裂了条十多丈深的山沟…”

留着八字须的主簿不悦:“吵什么?选这凿石前,大人都亲自去勘察过。这方山阴腹地是潮湿,但坡斜一直绵延到深沟底。就是不慎滚下去,也死不了人。”

这…老人被那主簿一瞪,不敢再说话了。衙役驱赶劳力往北。

傍晚雨停了。知州府后院,云崇青却心神不宁。用完膳,洗漱好躺到床上。待媳妇睡着,他又悄悄起身,穿上衣服。出屋叫来常汐姑姑,让她盯着点。

常汐见姑爷眉头锁着,没敢多问:“您去忙您的。”

云崇青又吩咐门房,关闭后门、角门,正要去找席义老叔,记恩沉着脸寻来了。

怕惊扰到弟妹,他走近了才低声道:“蒋方和来报,方与县出事了。红石山山阴崩塌,腹地好几十号人被碎石冲进了深沟。有村民下去救人,不想山沟又塌了一片。”

“我已再三交代,雨天不得开工。”云崇青拳头一握,咬牙道:“阳奉阴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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