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院子里,红孩儿练枪，哪吒盯了半个时辰，就搬着板凳凑我身旁坐着。

“你又在缝什么？鞋子？”看到我箩筐里的东西,少年好奇地拿起来。

“是啊，你送了红孩儿火尖枪2.0，我又没得什么好宝贝，就做些服饰给他。”

“我也要。”

“你有好多了,你的腰带都换不完，上次的长衫你穿着去打架,直接撕烂，我都抢救不回来。”

“……那我还是要，我又不是故意弄坏的。”

“给你一个亲亲，怎么样。”

哪吒瞥过我,虽然没吭声,却指着自己的嘴唇。意思就是,要亲就亲这，脸颊不算。

红孩儿还在前面练枪,我也不好意思,便举起箩筐挡住我与哪吒,飞快交换了一个吻。

“我都看到咯，我要是哥哥,我就不会让姐姐主动。”

小屁孩笑嘻嘻地拄着火尖枪，调侃了句。

哪吒却说，“我以前也是你这般想法，但让对方主动，也没什么不好，以后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你怎么和小孩说这个！”

哪吒给我翻了个白眼：“……”

“姐姐，其实我懂很多的。比你俩加起来还要懂。”

“啥？”

这次我是真情实感地懵逼了，看来哪吒比我要了解红孩儿。明明我和这小子相处得更久。

后来有一回，小牛去摩云洞看老牛，红孩儿顺手就带回好几本火辣辣的画册。说是给哥哥姐姐做参考，祝我们玩得开心。

他还说这是狐族的好宝贝，不比敖丙送的那几本差。

我没有留意到他说狐族的事，只是一脸无奈地收下他的好意。

夜里，我和小莲花本着学习的心翻看。没想到这教材风格多变，狂野与细腻应有尽有，还有道具赛或者纯体力等方式，以及解密千奇百怪的敏锐点。

有的人是耳朵，有的人是尾巴，有的人是腰。

哪吒知道红孩儿并不是不懂这些，但也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会。

从此以后，我和哪吒看红孩儿的眼神，莫名多了一丝看大佬的敬畏。

……

过得些年头，红孩儿时常在这，还长高了一些。以前就只有我大腿那么高，现在都到脖子这个位置了。

眼看着这小孩越长越英挺，举手投足间，竟是有了几分哪吒的影子。

小孩见风就长，照这势头长下去，比肩两米高的牛魔王，怕是不远了。

而这牛魔王夫妻俩也是有趣。

有时候和好了，就一起甜甜蜜蜜来看望孩子。吵架了，就单独来探望小孩，还是分批次过来，并且要攀比赠送的东西。

得益于红孩儿的关系，牛魔王和铁扇也会送我礼物。

如果是吃的，我就散发给周围的精怪动物或者是穷苦百姓，如果是钱，我就会更谨慎地操作。

哪吒都吐槽，他又不缺少我吃穿，怎么还见钱眼开，见到吃的挪不动脚。

礼多人不怪嘛~

冷战期间两夫妻看娃，若是撞上了，就会互不理睬。红孩儿以前会规劝，现在也觉得分居挺好，让他们自己解决。

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无所谓，我有两个家。

他俨然把我和哪吒当做亲人。

不过老牛和铁扇有个优点，就是互相扯皮再严重，都不会在儿子面前诋毁对方。

如今的日常，除了去陪孙悟空，救助弱小，还要多一个养孩子。哪吒虽说暴躁，带孩子倒是不错。

我从以前就知道，小莲花很会教导人，我会飞，也是他教的。

又过得几年，小灵芝放假过来玩，红孩儿已经和她差不多高。已经不能仗着身高自我愉悦的少女重重叹口气，说我把牛养得太好了。

我觉得这是父母的功劳，和我的投喂关系不大。

牛儿成长一片向好，但小灵芝这边就不太顺利。

这朵灵芝居然和敖烈耍成了兄弟一般的关系，很难再开出恋情的花。至于敖摩昂，用灵芝的话来讲，的确是个打架很强悍的美男子，但性格像个老妈子。

她本来想着，弟弟攻略不下，就换成哥哥。结果搞到现在，看到敖摩昂，就想真情实感地喊一声：娘啊，我是您的好闺女啊。

我被她说的话逗得想笑，红孩儿更是捧着肚皮，一点面子都不给。

被我笑就算了，但被小孩笑，还是之前当做宝贝宠物的对象笑，小灵芝就不那么乐意。

她气呼呼地跑走了，以至于红孩儿并没有机会将发簪送出去。

哪吒这个经验并不丰富的家伙还说，“你应该追上去。”

红孩儿倒也不是很恼，只说：“是哦，追上去叫几声好姐姐，也就送出去了。但看她那模样，又想逗逗她。”

我莫名觉得，红孩儿倒是比哪吒懂这些，只不过他猫抓老鼠一样，在玩，也不是很着急。

是不是真的人小鬼大，看上小灵芝了，还是一种捉弄？

哪吒看着小孩手里把玩的簪子，他顺过来瞧了瞧，还给对方后，看向我，“唐小龟，你想要什么？”

这就是我家小莲花的浪漫，直接问我想要啥。

我双眼放光地说：“藕粉，想吃了！”

哪吒：“没出息。”

一日，小莲花接到公务，去八百里外的山头降妖。他估摸着不是什么太难的级别，居然把红孩儿一块揣上了。

跟着他的天兵天将还以为红孩儿是我和他的崽，震惊地各种八卦。

懒得理会了，传闻版本太多，也不知道在天庭，我成什么了。再离谱，也不能变成母猪一胎八个吧。

“所以，小气鬼带着大侄子去降妖了？”这么说了句，孙悟空往自己头上别一朵花，然后将剩下的花草编织成环。

那两只去降妖，我自然来陪猴了。

“对，而且昨天还给红孩儿穿了耳洞，试了不少耳环。”

我仔细回想，在着装上面，红孩儿都有向着哪吒的风格靠近，只能说哪吒是个时尚达人。

“大侄子就外貌看着更像是小气鬼的儿子，而不是牛大哥的儿子。”

“这话可别让牛魔王听见了，多不好，而且他眉眼是像老牛的，脸型倒是像铁扇。”

“晓得咧，俺哪会乱说。”孙悟空朝我快速眨眼。

你不会乱说，你只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前吃二郎神的瓜时怎么说？孙悟空奚落起人来，不比能说会道的敖丙差。

“小龟，又过得快两百年，俺也好想出去耍。”

“放心，剩下三百年也会很快过去，咻~的一下。”

“你把俺当小牛哄了吧。”

“你不也是我从小猴看着过来的。”

“是是是。”

孙悟空冲我嘿嘿一笑，把手里的花环套在了我头上。

“不过小龟，俺近日听到一些小妖聊天。说有时候会被红孩儿欺负，你稍微注意下那孩子。”

“这？我可从未听过。”

“那是还没到你面前告状，而且那小子忌惮哪吒，又对你挺好。就算作怪，也不会闹到你俩面前。”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我决定听孙悟空的走访一下。

随着我对红孩儿的关注，确实发现了一些平日里不曾留意到的事情。

在着装风格上，红孩儿有意靠拢哪吒，这俩每次出去都帅倒一批颜控。

小牛的确是有刻意模仿，但他对于学样子这方面的尺度把握得很好，并不会让哪吒感觉到不快，甚至给他搭配建议。

至于在行为处事上，红孩儿和哪吒倒是不同的。小牛到底是牛魔王的崽，有着自己处事的一套。

哪吒这种类型就是发完火了，说消气就消气，虽说也会阴阳怪气，但基本是有仇就报的类型。

至于红孩儿，甜甜笑着，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在算计你，何时会搞你，搞了你一次，还会不会搞第二次。

这并不是我随意揣测出的事，而是走访的出来的结论。五行山的土地公，和周遭的一些妖魔都说过。

被红孩儿捉弄过的小妖，想着我帮助过它们，红孩儿也不是万分过分，也就忍耐了。不打算来告状。

又因为我比较平易近人，所以我若是问了，精怪们也愿意说一说这些情况。

土地公还说，有时候是红孩儿调皮作怪，有时候倒是以恶制恶。被红孩儿收拾过的凶残妖怪连夜搬家，受不了他。

甚至这些被欺负过的小妖还出了个投票榜，如果哪吒和红孩儿非要得罪一个，大家选择谁。

虽然觉得这种选项纯属无聊，但答案是它们宁愿得罪哪吒，起码给个痛快全尸。

我也忍不住幻想了下，拜托，我两个都不想得罪。直面哪吒的怒火，也是需要强心脏的。

虽说我不是红孩儿的亲妈，可这么多年相处，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他谈心，说一说欺负妖怪的问题。

我先是与哪吒说了这件事，他一脸茫然，说根本无人与他说过红孩儿的霸道行事。

我一针见血道：“因为你也很霸道，大家不敢在你这告状，也怕你偏心。我都是走访调查后，才确认的。”

“……”

我俩商量了一番，正想说把红孩儿叫来，没想到那孩子自己跑来了。

着红衣、扎小辫的小少年灿若骄阳，可脸上却是愁眉紧锁，真好比乌云遮日，明珠蒙尘。

“怎么了？”本来是想教育的哪吒口风一变，先是询问起对方。

看小牛的神色，的确很不对劲。

“哥哥姐姐，你们会一直好好的吧。”

哪吒一怔，笑骂，“傻蛋，你又问这种话。”

“哥哥，你不会对姐姐始乱终弃，随便乱找妖女吧？不管对方多漂亮多会撒娇。作为一个男人，能够始终如一吧。”

大帅哥摸摸小帅哥的脑袋，确定他没有被无缘无故打头。不过这种问题，红孩儿问过好些次了。

哪吒斩钉截铁道：“我此生只会有唐小龟一人，若有二心，魂飞魄散、天打雷劈、肠穿肚烂、千刀万剐下油锅。”

我惊讶地瞪大眼，过于毒了，红孩儿却是笑起来。

“姐姐，你呢？”

什么！我也要表忠心吗。

面对一大一小的目光，我张了张嘴，下决心道：“我、我在这里，要是有二心，就让我变成乌龟汤，魂飞魄散湮灭天地间！”

哪吒挑眉：“这里？怎么，还想回老家啊。回老家换一个是吧。”

我默默地移开了目光，不过这次哪吒并没有找我麻烦。

家庭不和睦，小孩子确实容易有阴影，红孩儿又问这种话，怕不是牛魔王夫妻出什么事了？

暂时顾不上去管教他之前的一些行为，我柔声问道：“怎么了？说与我们听吧。”

红孩儿看着我俩，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原来就在上午时，他去放牛羊，铁扇的侍女又寻来，说了一番家中的事。

牛魔王和铁扇这次没有大吵大闹，但是冷冷静静地商量了分居的事。

老牛本身居无定所，又或者洞府也多，至于这两百年常去的摩云洞，那是玉面狐狸的地盘。而这其中，又有一些弯弯绕绕。

积雷山摩云洞原是万岁狐王的洞府，狐王死前招入赘女婿。牛魔王交友广阔，有朋友推荐他来入赘。

念及这老狐将死，狐女可怜，他答应帮衬守家产。这件事，是一开始牛魔王与铁扇两夫妻一起商量决定下来的。

守家产，不算白干活，玉面狐狸也会供奉一些财物。

这些年本来也相安无事，只是日久年深，牛魔王夫妻不睦，玉面狐狸又倾国倾城、善解人意、娇柔可爱。

这两相对比下来，实在是考验牛心。

直到现在，终于，牛魔王动了真正入赘的心思，又或者说是一妻一妾的想法。

如今，牛魔王已经有两年没回翠云山。我想了想，最近探望孩子，的确是夫妻分批来的，而且都不会彼此撞上，大有江湖不相见的意思。

铁扇好像并不执着，自己过得也挺潇洒。

“哎，如果我爹只是贪图钱财倒还好，直接杀了那狐狸精，也就完事。可他真的看上玉面狐狸了，我便也不好动手。”

红孩儿用一种为难又天真的语气说着惊悚的话。

对于他来讲，玉面狐狸就是罪魁祸首，尽管他早就觉得爹娘分居挺好的。可对于这个横插一脚的“姨娘”还是烦躁的。

老爹真的一心二用了，做儿子的到底顾念父子情，没有动手。

哪吒道：“你爹好没个定性，家里都有夫人了，还纳妾，我去教……”

“别别，这事情，我们还是别瞎搅和。人心难揣，这等家务事很难决断，何况他们夫妻已然是做好一些商量了。”

赶紧拦住哪吒的暴脾气，我轻言相劝。少年看看我，又看看红孩儿，便问道。

“红孩儿，你打算怎么办？”

“姐姐说得是，哥哥不用帮忙。我会回去陪娘亲，后续三百年也要在火焰山修炼。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谢谢哥哥这些年的教导，谢谢姐姐这些年的照顾。有你们在的一天，我就不是无依无靠的小牛，总有第二个家。”

果然，红孩儿自己是有了决定的。

哪吒并不阻拦，火尖枪枪法他没什么保留，尽数教给了红孩儿。对方学得很好，千年道行以下的妖怪，很难伤他了。

如果后续三百年再去火焰山修行，那么以后攻打孙悟空，可不就是有本事了。

希望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劝得动，我不能捡了牛丢了猴子！

走到小牛面前，我摸摸他的脑袋，“你说的，以后做了大王，可不要不理睬我们。”

红孩儿着急地握住我的手，“怎会！姐姐真是小看我了，我可不是发财那等白眼狼。他不认你，凶你，我却不会。我只会听你话，保护你。是吧，哥哥。”

哪吒果断竖起大拇指：“说得不错，以后若有难事，可寻我。”

红孩儿居然又提起哮天，一定是哪吒平时说的。我斜了小莲花一眼，对方嚣张地扯起一抹笑。

走之前，我还是叮嘱了红孩儿，莫以强欺弱，要心存善念。小孩倒是表现得听进去了，说自己会有分寸。

小牛将很多年都没送出去的蝴蝶发簪交到我手中，说是让我有空赠予小灵芝。

至于想转告的话，红孩儿笑容爽朗地说，对方绝对追不到龙的。这一定是诅咒吧，这句话我就不转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