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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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缺不是一个纯孝的徒儿,老师说的很多话他都忘记了,但老师说过的所有关于吃食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忘记,因为他坚持认为,与世间最伟大的人这个称呼相比,世间最伟大的美食家这个称呼更适合老师。

他捧着红薯坐到门槛上,手指微捏撕开薯皮,红黄的绵软著肉冒着热气,便露在了深夏的空中,香甜的气息向四周弥漫开来。

他忍着烫意,开始吃薯肉,烫的不停伸舌头。

车厢里,桑桑隔着车帘看着门槛上的男人,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绝对的冷漠然而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手里的红薯被捏烂了。

她有些厌憎地皱了皱眉,看着冒着热气的薯肉,举手吃了一口,然后开始不停地吃着,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热度。

深夏的小镇,闷热却又幽静,房宅后的树上,忽然响起蝉鸣,午睡完毕的蝉儿们开始庆祝与同伴分别半个时辰后的相遇。

他坐在门槛上吃红薯。

她坐在车厢里吃红薯。

中间就隔着一道薄薄的布帘。

红薯铺前很安静,老人饮了数杯酒,嚼了三撮花生米,正是微醺之时,用满是灰的手指敲打着桶沿,开始哼唱起来。

宁缺坐在门槛上,听着那曲子虽然简单,却有些动听,尤其是那词虽然寻常,但细细品来却有几分意思,渐渐入神。

“拾柴刀行,又恐惊着动人的山鬼。雨打蕉叶,鞋上落了只去年的蝉蜕。

结藤而上,云端上的嘲笑声来自猴儿的嘴。经闲多年,腐叶下的陶范积着旧旧的灰。鸿落冬原,白雪把爪印视作累赘。望天一眼,云烟消散如云烟。”

宁缺捧着红薯,怔怔说道:“有些意思。”

得客人赞了声,老人愈发得意,唱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但音调却是陡然变得更加平静,仿佛乡野间的人在对话一般。

“砍柴为篱,种三株桃树。撷禾为米,再酿两瓮清酒淡如水。摘花捻汁,把新妇的眉心染醉。爆竹声声,旧屋新啼不曾觉累。小鹿呦呦,唤小丫剪几枝梅热两壶酒。记当年青梅竹马,谁人能忍弃杯?”

宁缺想起去年夏天,便在这座小镇这家铺子前,老师和她还在身旁,如今却只剩下自己形单影只,不由好生感伤。

第二十三章

相看两厌(下)

第五卷神来之笔第二十三章相看两厌

平淡的曲词,说的是村舍男女寻常情事,没有什么摧心裂肺的悲剧成分,但不知为何,那些清美画面旧时来往,在最后竟让人有些惘然。

宁缺一直以为感伤是很奢侈的情绪,尤其现在身在西陵神殿,随时可能被人发现身份,所以他没有让自己在这种情绪中沉浸太长时间,揉了揉被绝壁阵法刺痛的眼睛,从门槛上站起身来向小镇外走去,桑桑静静坐在车厢里,听着老人唱的曲词,没有任何触动,意识里却掀起万丈狂澜,仿佛海洋掀起将要扑向大地!

那片狂澜里的每一滴海水都代表着极端的厌憎——她很厌憎马车外那个年轻男人,甚至要比对何明池的厌憎强烈无数倍!

她蹙眉抿唇,柳叶眼明亮的像是锋利的细刀,这是她来到人间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情绪起伏,于是她愈发厌憎。

厌憎会带来愤怒,她的愤怒便是天怒,一怒便沧海桑田,大河泛滥,万民流离失所,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抗。

基于某种原因,她不想杀死这个年轻男人,更准确地说,她不想现在就杀死这个年轻男人,所以这些天的夜晚,看着那轮明月时,她一直在用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压抑着心头的厌憎与愤怒。

只有天心才能控制天怒。

她厌憎他,她厌憎厌憎他的她,所以她一直不想见他,她很清楚,一朝相见必然生厌,到那时她再也无法压制自己毁灭他的意志。

然而即便是她也没有推算出,今日自己离开光明神殿来到这座小镇,居然会遇见他、听到他的声音,在这间红薯铺前隔帘相见。

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声音,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对他的厌憎与愤怒,恐怖的气息从丰腴高大的身躯里喷涌而出,直冲天穹。

深夏的天空本来极为晴朗,忽然间有无数万朵黑云自万里之外飘来,瞬间笼罩整片西陵神国,天光顿时变得黯淡无比。

寒冷的狂风在山林间和田野里刮起,吹拂的牌幌摇动,街道上杂物四处翻滚,宅屋里不停传来关窗的喊声。

西陵神殿的画面更是令人震撼,无数道闪电,像金线般在黑云间生成,然后落下,绽无数道沉闷的雷鸣。

轰的一声,一道闷雷自黑云深处劈落,二十余里外的桃山上隐隐可以看到一道火光,甚至传来了桃花燃烧时噼噼啪啪的声音。

好在随后便有一场暴雨降落,燃烧的桃花被浇熄。西陵神殿三道崖坪上,无数神官和执事跪在雨水里惊恐看着苍穹,不停地祈祷。

她隔帘看着宁缺,毫无情绪以至于冷酷无比的眼眸深处,有星辰毁灭,有世界重生,有根本无法想象的磅礴力量。

从宁缺来到小镇开始,她始终没有真正地看他,直到此时毁灭的意志将要降临小镇的时候,她决定最后看一眼他。

于是她看到了他的眼。

那双红肿如桃花、仿佛刚刚哭泣过的眼。

在夏天里显得格外诡异的寒风渐渐停止,磅礴的暴雨也渐渐变小,然后消失无踪,笼罩着西陵神国的万里黑云向世界的角落散去。

刚刚落雨的时候,宁缺便跑回了红薯铺子。夏天的雷暴雨总是这样突如其来,对此他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那辆马车里曾经有道气息直冲天穹——夫子离开人间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感受到这种层级的气息。

“脆弱而无能的人类。”

桑桑隔着布帘,看着他红着的眼圈,毫无情绪说道,然后继续吃手里的红薯,再也没有向他看上一眼,仿佛不曾相识。

宁缺看着最后那抹飘雨里渐行渐远的马车,不知为何心情觉得有些低落。他看着被雨淋湿的车厢后壁,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高胖的女子背影,蹙眉厌恶说道:“车里的姑娘怎么胖的跟头猪似的?”

老人说道:“背后道人是非,也不知道你老师是怎么教的你。”

宁缺没有接话,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里,才说道:“这样都没反应,看来是真没听到,应该是普通人。”

老人放下酒杯,感慨说道:“原来竟是存的这个心思,书院出来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奸诈狡滑了?”

宁缺走进铺子,取出自己进神殿前放在这里的铁刀铁箭,对老人笑着说道:“我可没老师和师叔那种本事,当然得小心些。”

老人说道:“那是自然,当年夫子上桃山的时候,家父和我在这里给他烤红薯,还没烤熟他老人家就回来了,你怎么比?”

西陵神国是昊天眷顾之地,四季分明而偏于温暖,从来没有什么自然灾害。神殿所在的桃山更是如此,即便没有那几座神殿里的避雷道阵,千万年来也没有雷电会落下,所以今日的雷雨着实震骇了不少人的心神。除了隐约猜到事情真相的神殿掌教,其余的神官和执事都跪在了湿漉的崖坪上,对着天空不停地祷告,请求昊天宽恕自己的罪孽。

三道崖坪上跪满了人,却依然没有人能够看到那辆缓缓驶上桃山的普通马车,更没有人能够看到桑桑和那两名白衣女童走进了光明神殿。

她站在神殿后方的崖壁前,面无表情看着脚下已经变成雾气的那些最细碎的雨滴,想着先前在小镇上看到的他,默然无语。

昊天神国的门毁了,她暂时无法回去,只能停留在人间,厌憎人类尤其是那个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昊天与人类之间不应该有任何情绪之上的关联,喜爱或者厌憎都不应该存在,一旦开始厌憎,便意味着她开始有了人类的情绪,就像在宋国都城对着满桌饭菜,看着那对不般朽的夫妇。

她厌憎这种厌憎。

她能算世间一切事,却算不明白自己的将来,就如今日的小镇,她不知道自己会遇见他,可如果她若不想见,又怎会遇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宁缺的眼睛被绝壁阵法刺伤,在小镇红薯铺前救了他一命,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从小镇回到天谕院后,他继续开始查找资料,试图找到破解绝壁阵法的可能性。

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绝壁云雾之间时隐时现的石窗,便是传说中的幽阁重地,是西陵神殿用来关押重犯和叛徒的地方,无数年来,除了桑桑的老师卫光明,便再也没有人能够从哪里逃出来。

根据他在一本书查到的资料,幽阁绝壁上被神殿前代强者们设下了无数道阵法,其中一道便是他曾经感受过的“触目”。

他关心那道绝壁和幽阁没有关系,幽阁里没有谁值得他冒险去救,他要去的地方在绝壁上方。

他要去桃山峰顶的裁决神殿,当然这只是他最后的备用计划,他首先要去的地方是西陵神殿的马厩,那里在第三道崖坪上。

想要上桃山,便需要经山道过三道崖坪,宁缺不认为以现在自己的境界,能够直闯西陵神殿,毕竟他不是小师叔也不是老师,如果他真的敢这样做,相信用不了两柱香时间,他便会死的很透彻。

所以他不能走寻常路,只能走绝路。

深夜时分,宁缺走进了那片桃花,纵使在漆黑的夜里,山间的万千桃树还在绽着粉白的颜色,很是美丽。

前些天被雷电劈燃的桃树,早已被神殿执事们移走,已经回复如初,他行走在桃花之间,心情有些异样。

满山桃花也是一道极恐怖的阵法,甚至比绝壁上的那些阵法更强大,哪怕是破五境的真正强者,想要通过这片桃花也非常困难,所以神殿在这里,根本不需要布置任何防御力量。但对他来说,想要走过去却是如此的轻松,因为这片桃花是她种的,每每想到这一点,他便觉得命运这种事情真的是很难形容。

来到崖畔,他没有看绝壁一眼,毫不犹豫地向对面跳去。

两道崖壁间隔着数十丈距离,再强大的修行者也会视为天堑,但对于魔宗强者和武道巅峰修行者来说,这只是一道浅浅的水沟。

宁缺的浩然气已近大成,除了三师姐余帘和唐,或者没有受伤前的观主,再也找不到谁比他的身体更强,力量更大。

根本不需要助跑,也不见如何发力,他双膝微屈,腹内如塘般的浩然气猛然送至身体四处,便向对面的绝壁疾掠而去。

夜风呼啸拍打着他的身体,就像拍打着一块石头,眨眼间,他便来到了对面的绝壁间,双手骤然柔软,便像棉花般贴到了绝壁上。

他的脚下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显得愈发幽暗恐怖。

绝壁上的触目阵,不止可以隔绝窥视的目光,还能感知到修行者最细微的念力波动,对于魔宗藏于身躯内的天地元气,更是敏锐到了极点。

宁缺在落到绝壁前的片刻时间里,便把大部分的浩然气收回腹内的那片池塘,同时把剩下的那部分浩然气用来遮蔽自己的雪山气海。

为避免触动绝壁上的阵法,他也不敢用符,等于说,现在他在绝壁上攀爬,完全靠的是身体本身的力量。

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就算是这样,依然还是不够,他虽然闭着眼睛,但绝壁似乎依然认为他在看。他的双眼一阵剧痛,抠着崖石的双手顿时松了。

第五卷神来之笔

第二十四章

去念

多年前,夫子结束游历回到长安城后,把宁缺关进了后山绝壁的崖洞里。在那段漫长的囚禁生涯中,为了破关宁缺领悟到了很多东西,其中便包括敛没浩然气。所以他本以为这道绝壁对自己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他忘记了绝壁上的触目阵,除了感知修行者念力波动和天地元气变化,还能感受到窥视的目光,只要有人去看绝壁,绝壁便会进入那人的眼眸,更为神奇的是,即便你闭着眼睛不去看,但只要你想着去看,没有在意识里完全敛没去看绝壁的想法,这道绝壁依然会认为你在看它,便会像座垮塌的山峰一般,直接撞进眼睛里,然后再撞进脑海,掀起无数巨浪。

宁缺的眼睛瞬间被数万柄锋利的道剑刺中,剧痛无比,脸色变得极为苍白,紧接着意识的海洋被绝壁拍中,掀起惊涛骇浪,痛苦不堪。

这种痛苦实在是太过剧烈,即便意志坚强如他,也完全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便松开了手指,向绝壁向下方坠落。

绝壁下方有夜雾缭绕,云雾之下是万丈深渊,终年不见天光的阴森地面谁也不知道有什么,最关键的是这里实在是太高了。

魔宗修行者的身体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完全无视大地的威力,皇后娘娘从长安城头跳了下去,便离开了人世,即便余帘身为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从青天落下后也腿骨尽碎,宁缺此时所在的绝壁高度,与天空并没有太多差异,如果他就这样落进深渊之中,也必然会被大地生生震死。

他的身体与崖壁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微凉的夜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局势危险至极,死亡便在身下。

在下落的过程里,宁缺想起了很多事情——不是那些或甜或酸的回忆,而是学过的那些修行本领——他想找到办法远离死亡。

然而书院和魔宗的功法都需要动心动念,一旦动念而为,绝壁上的触目阵便会继续对他进行攻击,他根本不可能忍受着那种痛苦攀住崖石。

怎样才能不动心不动念,却又能做出相应的行为?无论怎么看,这似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思想又如何去控制身体?

反正闭着眼睛,眼睛依然是痛,他干脆睁开了眼睛,如果真的要死,也要看着这个世界去死才是。他盯着速上掠的绝壁崖面,心里没有生出什么绝望的情绪,反而因为死亡的到来有些自嘲。

绝壁的崖面谈不上光滑,却也没有太多石缝,在他的眼前高速掠过,那些线条渐渐变成了模糊的色块,竟似要在夜风里飘拂起来。

宁缺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画面,那些在微风中摇摆的衣袂,那些柔润的线条,也是刻在石头上的。

他想起来,那是长安城万雁塔下佛堂里的那些石尊者像。

还有烂柯寺偏殿里的那几尊石尊者像。

他的眼睛微微明亮,一直贴着崖壁的双手,骤然间变得更加温柔,不是先前如绵般的温柔,而是近似于虚无的温柔。

在坠落之中,在呼啸的夜风里,他忽然合起双手,右手食指在空中微屈,左手食指落在右掌背面,结了一个手印。

如此温柔的一双手,看手形根本无法抓住崖壁的手印,却生出极为神奇的效果。他的下坠之势骤止,忽然停在了绝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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