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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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叶红鱼指剑刺到刀面上时,一道由湖水凝成的透明道剑,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悬浮而起,嗤的一声刺进宁缺的左胸!

宁缺闷哼一声,体内浩然气磅礴而出,布满胸腹,把湖水凝成的道剑震成满天雨水,身形骤然后掠,在空中连吐数口鲜血。

他重重摔落在地,左胸出现一道极深的血洞,如果不是身体被浩然气锤炼得异常强悍,他的心脏肯定都会被这一剑刺穿。

叶红鱼站在潭中一株水草上,身上数十道伤口不停渗着血,瞬间把已经湿透的血色神袍再次浸湿,然后滴落在她脚下的潭水里。

清光从她的身后斜斜照来,穿透薄湿的神袍,没有什么魅惑的感觉,格外威严肃杀,她已经是裁决神座,不再是当年住在雁鸣湖畔的道痴。

宁缺用手按着胸上的血洞,看着湖面上的女子,觉得身体有些寒冷。

他知命不过半年,境界本就不稳,如果正面交手,根本不可能是悬空寺七枚大师的对手,甚至没有可能战胜罗克敌,只不过他拥有元十三箭和神符这两样可以越境杀的强大手段,而且很擅长战斗,惯于偷袭,所以才能拥有前面那些战绩。

今天面对同样擅长战斗、不以偷袭为耻、比他更不择手段、实力境界又在他之上的叶红鱼,那么他赖以制胜的那些手段,便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向岸边走来的叶红鱼,他忽然大声喊道:“住手!”

叶红鱼依言负手于后,但在水里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宁缺问道:“在雁鸣湖畔,你答应过我什么?”

叶红鱼停下脚步。

宁缺说道:“你说过,将来在战场上相遇,你饶我两次。”

叶红鱼摇头说道:“在齐国道殿便用了一次,现在只剩下一次。”

宁缺说道:“一次总比没有好,我现在就要用。”

“好。”叶红鱼简洁应道。然后望向他身后的桑桑,说道:“那我杀她。”

宁缺脸色微变,看着她认真说道:“你要杀她和杀我有什么区别?”

叶红鱼想了想,说道:“确实有道理。”

她不再出手,开始冥想,恢复消耗严重的念力。

宁缺心情微松。

叶红鱼说道:“你现在确实比以前强大很多,但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能逃出朝阳城。就算最开始的时候,你可以用元十三箭偷袭悬空寺里那些和尚,但当他们开始注意之后,至少七枚便是你胜不了的。”

宁缺说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和一个小男孩有关,相信你不会感兴趣。”

“我确实没有什么兴趣。”

叶红鱼伸出右手,掌心对准渐渐平静的潭水。

片刻间,一道由湖水凝成的道剑,从潭里缓缓升起,然后被她握在手中。

她望向宁缺说道:“我还是对杀你更感兴趣一些。”

宁缺说道:“你不是说同意饶我一次?”

叶红鱼说道:“先前我已经饶了你一命,现在这是新的战斗。”

宁缺面色微寒,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无耻?”

叶红鱼说道:“我本以为自己在战斗中没有短板,直到认识你,我才发现原来我依然有弱项,所以一直在向你学习。”

宁缺说道:“难道你向我学的就是无耻?你为什么不学学我的宽仁与慈悲?或者学一下我的书法也不错。”

叶红鱼没有理他,看了一眼桑桑,接着说道:“稍后你们一道上路,免得孤单。”

宁缺想到死在自己手中的曲妮玛娣一家,沉默想着,那样惨淡的结局,从来不在自己的计划里,那便再继续战斗吧。

他右手一直捂着不停渗血的左胸,不知何时指间却多了无数张黄色的符纸,那些符纸已经被血水打湿,斑驳有如命案的证物。

哗哗声响中,宁缺把所有的符纸都扔向了水潭之上,识海里的雄浑念力释出,极为精确地联系上每一张符纸,然后同时施放!

擅长战斗的人都很擅长从战斗中、从对手身上学习,叶红鱼如此,宁缺也是如此,叶红鱼从宁缺身上学会了无耻,宁缺的修行生涯里也从很多敌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此时在水潭上空飘舞的无数张符纸。

这是当年在土阳城里,他刺杀夏侯麾下第一高手军师谷溪时学到的手段,后来在雁鸣湖畔的宅院里,他用这种手段对付过夏侯。

在极短的时间内,无数道符被激发施发,看似是同时发生的事情,实际上每一道符的施放顺序都经过精心的计算,从而让那些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符意,并没有因为在极小区域里施发而湮灭无踪,反而是如花开数十瓣,浪起数十道,愈发艳丽愈发狂暴,直到变成花的海洋,海上的风暴。

沼泽四周的天地气息,尽数被这些符纸召引到水潭上空,无数道湍流相依相偎相冲,不停地纠缠挤压着,直接切断了叶红鱼与天地气息的联系。

这是非常高妙神奇的符道手段,但对于境界深厚的叶红鱼来说,只能困住她片刻,却并不能致她于死地,所以她警惕却并没有什么惧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站在潭边,看着宁缺和叶红鱼说话聊天吵架打架阴险互杀、始终没有说话仿佛是局外人的桑桑忽然动了。

大黑伞已经撑开,她握着伞柄,把伞面转到对着叶红鱼的方向。

然后,她大放光明。

第三十三章

这才是战斗

圣洁的昊天神辉,从桑桑身上喷涌而出,然后经由大黑伞的伞面,向着水潭上空射去,瞬间把昏暗的世界照耀得一片光明。

叶红鱼震惊无语,她怎么都想不到,桑桑如今已经成为冥王的女儿,体内居然还有如此纯净的昊天神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是裁决大神官,西陵神术的造诣非常深厚,按道理来说,昊天神辉对她的杀伤力应该最弱,然而大黑伞喷出的昊天神辉,并不是直接落在她的身上,而是进入水潭上空的符意风暴海后,便开始不断折射。

幽暗的水潭上,仿佛多了无数面镜子,每面镜子都是一道符意,反射着无数的光线,渐浓渐盛,当最终来到叶红鱼眼前时,威力已经变得极为恐怖。

如果叶红鱼此时眼眸深处的神之星辉还在,那么她可以很轻易地用同源的神力,承受来自桑桑的昊天神辉,然而她眼中的星之神辉,已经在硬抗元十三箭的时候消耗一空,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神辉击打在自己的身上。

一声清啸,迸出双唇,无数团火焰,从她身上神袍下方渗透出来,那些火焰没有温度,焰色竟是黑的,正是传说中的裁决之火!

昊天神辉与裁决之火正面相撞,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在水潭上空炸开,叶红鱼的身体被震得向水潭对岸坠去,血色的神袍在空中猎猎作响如旗,在穿过符意风暴海的过程中,瞬间被撕出无数道口子,洒出无数鲜血!

潭边岸上,桑桑握着大黑伞的伞柄,紧紧闭着眼睛,脸色非常苍白,待确认叶红鱼被击退后,心神一松,噗的一声,喷出一道黑稠的血水。

宁缺来不及担心她,甚至来不及拾起岸上的铁弓,双脚重重一踏潭底的淤泥,身体破水而起,向着正在坠落的叶红鱼虎扑而去!

叶红鱼摔进水潭后方的沼泽里,溅起一片微腥的水花,身体顺着苔藓滑出数丈才停下来,鲜血顿时染红了地面。

不等她站起,宁缺的身影便落了下来,就像老虎扑食般,冷静专注却显得极为残暴地压住她的身体,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宁缺双臂搂住她的背,双腿从沼泽泥地里穿过,勾住她的膝盖,以一种非常亲密的姿式,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浑身骤然用力!

无论道法还是境界,他都不是叶红鱼的对手,只在身体强度和力量上占据优势,所以他决定凭借力量,直接把她全身的骨头尽数碾碎!

这种手法非常血腥,在修行界里却并不少见,比如武道修行者对付剑师,面临死亡时也会采用这种方式,当年魔宗势盛时,更不知道有多少道门的强者,就是以这种凄惨的方式死在魔宗强者的怀中。

宁缺选择的手法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他今天的对手是叶红鱼。

叶红鱼离开知守观,在天谕院读了很短一段时间,便直接进入了西陵神殿裁决司,她人生大部分的岁月,都是在裁决司里度过。

裁决司,专司裁决人间罪恶,追杀魔宗余孽,她先任裁决司大司座,如今更是裁决大神官,对魔宗功法无比熟悉,哪里会没有应对的手段。

宁缺忽然觉得怀中的女子变成了一条鱼,一条连鳞片都没有的鱼,非常光滑,无论自己的手还是腿落在何处,都险些滑开,而且她的身体骤然变得非常弹嫩紧实,无论自己如何用力碾压,那些力道都被她弹开或是卸掉。

知不可行,他瞬间变招,左手紧紧抓住神袍的衣领,左膝下提,阴狠地踹向她双腿间的私处,然而叶红鱼的反应更是如闪电一般,在沼泽里一滚,身上神袍顿时松开,脱离宁缺的控制,又恰好避开他的膝击,双指疾探,隔空便是两道凌厉的剑意,直刺宁缺最脆弱的眼睛。

宁缺低头,用额头硬扛,双脚插进泥泞的沼泽地面,向前一蹬,一直用草绳悬在右手腕间的朴刀,随势而荡,狠狠斩向叶红鱼的咽喉。

叶红鱼双手插进泥地,借着左手用力再次翻滚,神袍全部散开,闪电般一提,把刀势卷入其中,右手抠出一团稀泥,蕴着道息便向宁缺脸上砸去。

宁缺避开泥团,刀势再进。

叶红鱼召来道剑,直刺他的后脑。

电光石火间,二人在沼泽里不知交手多少个回合。

沼泽里尽是稀软的淤泥,对两个人都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宁缺依靠身体强度,拼命近攻,而叶红鱼则是完美地发挥着自己的战斗意识,没有错过任何机会,道门万法绵绵而出,每道法门都要制他于死地。

叶红鱼身上神袍脱落,早已变成了碎絮,宁缺上半身的衣裳也已经被道剑斩成碎片,两个赤裸的身体纠缠着,扭曲着,时而分离时而靠近,似乎香艳。然而两个人的身上都在不停流血,又被污黑腥臭的湿泥糊住,刀风剑意凌厉相杂,随时都可能有人死去,和香艳哪里扯得上半分关系。

“你带着桑桑,你不敢和我一起死,所以今天你肯定先死!”

“连内裤都不穿,却不忘带着梳子!你还是在意自己这身躯壳,所以你还不够强大,至少不够强大到让我绝望!”

沼泽深处,有雾悄然而至,然后惊恐而散,积着浅水的泥泞苔藓间,两个浑身是泥的人不停地战斗,不停地喊叫,就像是两只细水豚在血腥地搏斗。

一道水镜忽然出现在宁缺的面前,水镜的材质来自地面,污水里混着碎藓,混浊一片,落在他的脸上,顿时断了他的五识。

借着这瞬间时机,叶红鱼两根纤细的手指,极为冷酷地深深插进宁缺的左胸,正是插进先前道剑刺出的圆形血洞里,剑意大作!

宁缺胸口处一阵剧痛传来,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下一刻便会裂开,一声痛嚎,把覆在脸上的水镜震破,右拳挟着浩然气狠狠向对面砸了过去。

叶红鱼左手看似随意一摆,却隐含着宋国清云观云手的秘意。

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战斗如此凶险艰难才找到杀死宁缺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没有预备着防范宁缺临死前的暴击。

然而她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宋国清云观的云手道法,最强大的威力应该是蕴藏在衣袖中,是为云袖。

她此时浑身赤裸,丝缕皆无,又到哪里去找袖子?

按道理来说叶红鱼的战斗经验如此丰富,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只是她却从来没有过不穿衣服战斗、像孩子般在泥塘里打架的经验。

没有袖风的清云观云手的威力,顿时弱了一大半。

宁缺挟着浩然气的右拳,摧枯拉朽一般突破她的左手,去势威力稍弱,却依然有去无回地重重击在她的左胸上。

拳头落在她的胸上,湿泥震飞,露出白皙的肤色,弹嫩丰盈的乳肉,骤然被压扁如纸,边缘渗出血丝,数根肋骨喀喇断裂!

叶红鱼发出一声愤怒痛苦的啸声,插在宁缺胸口血洞里的手指剑意更盛,不停向着更深处插去,鲜血从她的手指边缘挤了出来。

宁缺心脏如遭雷击,脸色骤然苍白,身体里的力量快要消耗殆尽,抬起左手死死握住叶红鱼的右手腕,右拳松开变击为握狠狠抓着她的胸部,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拉,然后一低头咬到她满是泥水的脖颈上!

微显腥臭的沼泽积水味道之后,是微腥却有些甜的血的味道。

此时叶红鱼的左手随风而落,快要落到他的头顶。

一旦落下他便会死。

叶红鱼颈间传来清晰的被撕咬的感觉,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水正在被吸走,她想起了数年前在魔宗山门里的遭遇,脸色骤然间变得极度苍白,被压抑了很多年的恐惧,从眼眸最深处生出,然后占据了她的身心。

伴随着颈间的痛苦,是识海的涣散以及身体的虚弱,她终于确信宁缺不是用这种方式在吓自己,而是真的会这种邪恶的魔宗功法。

然而她眸里的恐惧,忽然变成了绝对的宁静,明亮有如宝石。

此时叶红鱼的右手手指插在宁缺胸间,距离他的心脏只有半寸的距离,左手落在他的头顶,似在抚摸,宁缺的右手死死抓着她的左胸,似动情无比,头贴着她的脖颈,似在亲吻,画面很亲密,与冥王很亲密。

宁缺能够感受到她身上气息的变化,以为这个可怕的女人,又像当年那样,毫不犹豫决定强行堕境,也要换来自己的生机和对方的死亡。

所以他停止吸血,声音微哑含混不清说道:“我不是莲生,以堕境为代价杀死我,没有必要。不要再打了好不好?”

叶红鱼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漠然说道:“你居然学会了饕餮,我更没有让你活下去的理由。”

宁缺想起红莲寺前那场秋雨,想起自己学会饕餮的过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喃喃说道:“但我从来没用过。”

然后他的嘴唇缓缓离开她的脖颈,直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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