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御前

第12章

第012章御前

过些日子，御前又调来了两个宫女，一个叫苏荷，一个叫夏茵，都派到了针工上，因着来得晚，和云姝她们分在了一个寝房里。

一开始还有些摩擦，磨合了几日倒是渐渐融洽起来。这日云姝浣衣回来，见冬卉愁眉苦脸地坐在廊下，手里捏着一股线和一根针，像是不知从何下手的模样。她过去问她：“怎么了这是？”

“云姝你来得正好！”冬卉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把拉住她，将手里的一件袍子一股脑儿塞到她手里，“你快给我瞧瞧，这袍子还能补救不？”

云姝看一眼，将袍子在手里略略翻转，不由皱起了眉：“这是陛下的袍子？”

“是啊。”冬卉耷拉着脑袋，“庄姑姑出宫采办去了，这活就派给了我。你瞧瞧，这袍子都破成这样了，还怎么修补啊？陛下也真是的，恁般珍贵的袍子，要这样补？这不为难人……”

不经意一抬眼，瞥见景玉进来，忙止住了话头。

“你又做什么亏心事了？”景玉斥道，“见了我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儿。”

冬卉哪里敢提，敢背后编排皇帝，别说景玉会不会发落她，传到旁人耳朵里，她死十几次都不够。

云姝忙替她打圆场：“我们商量着给陛下补袍子呢。”

好在景玉没有多问，只是过来看了看那袍子，眉头皱起：“坏在这个地方，可是不好修补。”

冬卉笑嘻嘻的：“这不有云姝嘛。”

“你总要自己做事！”景玉横了她一眼，语气却没有多少严厉，只是语重心长地劝道，“别事事赖着云姝。”

冬卉吐了吐舌头。

过了会儿，苏荷和夏茵也回来了。问了缘由，苏荷皱眉看了看那袍子，说：“太难了，几乎不可能。坏在这地方，再好的修补手法也会留下痕迹。要是那样，可是大罪，还不如现在就去回禀了皇上，说是补不了呢，也省得连累其他人。”

她这样说，冬卉就不乐意了：“就算出事，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你放心，我会一力承当下来，绝对不会连累你们的。”

苏荷讨了个没趣，脸色有些讪。可又抹不开面子，轻哼一声拽着夏茵走了。

她俩是老乡，夏茵向来唯她马首是瞻，见此尴尬地跟她们递了个抱歉的眼神，只得跟着她走了。

冬卉不甘示弱，也是重重一哼。

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这又僵硬起来。云姝见此也是无奈，回头劝她：“大家都在御前伺候，理当相互扶持，何必要跟她无谓置气？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天气冷，冬卉便和她挤在一张床上，闻言扑过来挠她：“帮谁的你？帮谁的你？”

云姝只好告饶。

……

皇帝的这件袍子破在肘部，外面的赤黄色织染竖条开了线，一处像是被利刃划过，瞧着像是箭矢。

这种地方要是缝补不好，留下线头，自然是大大得不美观。她拿了纱灯在眼前一照，细细打量，脑中灵光一闪，很快就有了主意。

翌日景玉过来派活，云姝便将叠好的袍子递给她：“姑姑拿去给李总管吧。”

“缝好了？”景玉大出所料，好奇地将袍子接过。只见原本破损的地方已经闭合，不知用的是什么针法，竟然连一丝痕迹也瞧不出来，不由大为惊奇：“原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又将袍子翻到侧面，仔细搓磨，才发现这是剪了线，将两块布料从侧边夹着缝起来的，侧面亦没有线迹。

“神乎其技。”

“雕虫小技，姑姑见笑了。”

景玉拿着袍子离开，云姝才折返屋内，和冬卉一道用了午膳。下午又开始刮风，屋外呼啸之声不绝，像山谷里的猛兽嚎叫，听来叫人心惊。

冬卉到门口将门关严实，又回来跟她一块儿挤火盆：“这雪下了都几日了？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放晴。这两天当差，我这手都生出冻疮来了。还是主子们好，昨日我和姑姑去复命，路过甘露殿，那儿有都地龙，可暖和了。”

云姝笑道：“只要是主子，哪个宫里没有地龙？哪怕那些后宫都是空的。”

苏荷也过来插话道：“是啊，咱们这位陛下可和前边那位不一样，心思都在朝政上，竟连选秀都没有举办过。听说之前朝中有大臣拟了选秀名单呈上来，原想卖个巧，谁知叫他给掀了桌案，说家国未定，整日就知道鼓捣这些个事儿，吓得那大臣连滚带爬地从太极殿爬了出去。”

“说得你好像亲眼见到似的。”

这个年纪的姑娘，本就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昨日才吵过，这厢倒是姐妹相称了——云姝暗笑。

……

皇帝在殿内歇着，因是午时，南边窗牖下了两重帘子。日头隔着垂帘，只透进虚虚的光与影，在塌上叠成一格一格的阴影。

殿内静极了，约莫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地龙烧得火热，让人不自觉浑身犯困。云姝跪坐在蒲团上，跪久了人也有点乏，靠着门扉不觉就阖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梦里似乎有人喊她，继而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是几时了？”

云姝打了个趔趄，骤然惊醒，抬头望去，皇帝已经穿上了外衣，正站在她面前。原来方才喊她的不是旁人，正是皇帝。

她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继而是爬上背脊的涔涔冷汗。犯了这样大的错，她骇得已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皇帝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道：“你出去吧。”

这就是要梳洗的意思了。云姝连忙应声，出去喊了人进来。不刻就有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捧了盥洗的物什从廊下进来，依次替皇帝梳洗冠衣。

待得梳洗完毕，云姝才进去交接，奉了早就准备好的茶点。那茶汤清澄，茶叶沉底，每一片都如尖尖细芽，很是漂亮。

皇帝看了眼，端过来浅呷一口，不觉轻“咦”一声：“这是什么茶？”

云姝忙回：“是石峰龙井，前几日从苏杭那边运来的，很是难得，这个季节倒是放不坏，奴婢就给收起来了。这茶解腻，陛下午间用的醴鱼和五花肉都是肥腻之物，奴婢就擅自取用了些。”

皇帝道：“你想的很周到。”

又掀开茶盏饮了些。

下了差，云姝方回到寝房。到了晚间，天气又冷下来，她和冬卉几人干脆围在寝房的廊下涮锅吃。

云姝前些日子晒了些丸子，这便拿了出来。

“总共就得这么点儿食盐，你全拿来晒丸子了？你可真奢侈！”冬卉谴责道，“太奢侈了——”

“那你别吃。”云姝作势要将盛丸子的盘子揽回来。

冬卉可不干了，忙不迭抢回来，一颗颗往锅子里涮：“晒都晒了，不吃不是浪费吗？”

苏荷和夏茵都笑起来。

酒足饭饱，苏荷好奇地问起：“你和李公公是不是有什么亲属关系？”

云姝一怔：“怎么这样说？我哪能高攀他老人家啊？”

苏荷笑道：“那李公公怎么那样关照你？别的不说，这几日御前侍奉，他都是喊的你。”

云姝闻言就笑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好活儿吗？要是出了差错，可是掉脑袋的事。你要是想要，我帮你去回了李公公，赶明儿让你也去练练手。”

“得了吧！”冬卉撇嘴，“你毛手毛脚的，别到时候真闯了祸，连累咱们。要不是做事稳当，李公公哪能次次都寻云姝？”

云姝忙道：“别胡说。”

苏荷瞧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可到底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