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21章

大当家不在的日子里，柳若水和宁如意一起扛起了山寨的大小事，体谅着大嫂怀有身孕，她都会多做一些，近来训犬的时间便减少了。

福儿有丈夫屈玄照顾着，最近很少到寨子里溜达，柳若水偶尔会去半山腰的住宅去看望她，带些蜜饯糖糕。屋里的瓜果蔬菜都有菜农来送，这些平日里的吃食并不用担心不够。

从福儿家回到山寨后，柳若水接到了跑腿大哥送来的两封信，都是柳净月写的。一封是给她报平安，说一下行进过程，另一封是单独给大嫂的，小夫妻肯定有很多情意绵绵的话要说的。

“大嫂，哥回信了。”

“快，让我看看，那家伙时不时粗心，我还挺担心的。”

快步走过去，扶住宁如意的胳膊，她将手里的两封信都递了过去。挺着孕肚的女子开始细细看起信来，柳若水就坐在一旁，小心地将手掌放在了大嫂圆滚滚的肚皮上。

蓦地，隔着衣服与肚皮，她感到手掌被顶了下，柳若水心头一软，笑着说：“小家伙在动。”

“对啊，这家伙可闹腾了，你再用力点，很小的震动都能感受到。”

宁如意抓着小姑子的手用力往自己肚皮上一按，柳若水吓一跳，也的确感受到了更多的动作，或轻或重，这小家伙像是在肚子里打拳似的。

姑嫂两人相视一笑，不管摸几次胎动，柳若水都会觉得很新鲜。

看得出她的喜爱，宁如意握着她的手，眼带笑意地问，“近来可有瞧得上眼的男子？”

柳若水显出一丝娇俏的样儿，惋惜道：“没有，我太羡慕你和哥了，说不定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瞎说，世上好男儿千千万，总有一个情投意合的。”

“可是我把飞云寨的适龄男子都看了个遍，也没两厢情愿的。”

在宁如意的眼里，柳若水虽然长得温柔，名字也轻软，但这丫头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心性格外坚强，甚至比过她大哥柳净月。

这样的女子喜欢了谁，应该也是大胆而直白的，眼下没有这份情动，那必然是还未遇见。

“若水，不一定非得是同龄，比你大上几岁，小上几岁也可以的。”

“大嫂，你的这个大和小是多少呢？”

“这……唔，上下十岁皆可？”

“哈哈，那可太广泛了。”

发现柳若水并不当回事，宁如意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比小姑子大十岁的合适人选，她在两个山寨里还真找不到，毕竟大多数都成亲了。

那如果是比柳若水小十岁的，宁如意立即想到了一个人。

“封刀那小子不错啊！”

柳若水听到宁如意这么一讲，她呆滞住，随即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大嫂可不能病急乱投医啊，封刀才十三岁，我都二十二啦。”

“左右不过差九岁，过得两年准保瞧不出你俩年龄差。”

“我当他小孩子，是看着他长大的，以后可别这么说了。”

宁如意看柳若水完全没有这心思，便也消停了，她是发自内心觉得这个小子是个好苗子，不过感情这种事还是要讲究你情我愿的。

哎，牵线搭桥的事儿看来是没指望了。

从大嫂这里离开，柳若水先是去找田姨核对账目，然后才去狗舍看看猎犬。

有时候她会喊一声封刀，好半天无人应答，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将人给借出去了。

总以为他在身旁，隐藏在哪个角落，或者在她目所能及的地方。所以凭借着想当然叫了名字，然而没有得到少年的回应，竟会带给她一丝孤独感。

起初并不觉得会怎么样，可下意识的习惯做出来的行动，才是最让她感慨的。

算一算，也离开一月多了。

这样可不行呀，孩子大了总归要离巢的，她不能产生依赖感。

过得两月，外出的柳净月带着十多人回寨子了。

早在半月前就收到了飞鸽传书，得知他们近期要回，柳若水备好酒宴给大家接风洗尘。

乍一眼瞧见封刀，隔着人群，柳若水扬起笑，自从这孩子加入八湖寨以来，还是头一回离开她这么久。

她要多派他出去，这样以后就能适应他离开的日子，而且外出任务做得越多，接触江湖越多，他就不会再对山寨有留恋。

秉承着天高任鸟飞的心态，柳若水希望少年能够去往更宽阔的天地。

“二小姐。”

拨开热闹的人群，封刀来到了她面前，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柳若水看到他左手护腕的地方缠着染血的绷带，面色微变，将人叫到了无人的廊下，问道：“怎么弄的？”

“有杀手劫囚，已经解决了，小伤不用在意，大当家也没受伤。”虽然话少，但被问询了，也察觉到对方的脸色改变，封刀立即解释。

信里面可没有写谁受伤的事，柳若水知道他们回信只会挑好的写，也是不想让家里的人担心。

“这药纱包了几天了？”

“三天。”

“和我去换药，可有中毒？”

封刀老实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有些不安，埋头跟着比自己矮了一些的女人走去彭大夫的院子。

院子里晒着满地草药，彭大夫还在跟大伙吃饭，柳若水推开药房的门，让封刀坐在板凳上，她拿过剪刀贴着少年的手腕剪开药纱。

混合着淡淡血腥味的草药味钻入鼻腔，柳若水凑近看着结了软痂的伤口，这伤痕像是鞭子抽出来的，皮开肉绽的那一刻是最疼的时候。

辨别着残余药粉的成分，柳若水找到了适合的金疮药，打湿了手巾将伤口周围小心擦干净，她做事很细致，并且让人放心。

只要是受过她照顾的人，没有说不好的。

封刀微微屏住呼吸，随着她的靠近，在满满的药味中，他也还是嗅出了一丝属于柳若水的气息。

外出的这段时间，他总会想起她。

既不敢放肆去嗅她身上的气味，又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再靠近一些的悸动，比起身上微不足道的伤，这样的接近，似乎让他更难捱。

没有留意到封刀暗地里的纠结，柳若水很快将他的手腕给重新包扎好，“身上还有哪里伤着了？”

“后背。”

“脱衣服我看看。”

“……”

封刀揪住了自己的衣襟，有些惊恐地摇头，他只是诚实回答对方的话，却不想脱了上衣让她看。

柳若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对方妥协地垂下脑袋。

差一点又要去揉这颗脑袋，好险自己忍住了，柳若水对自己的自制力感到了欣慰。对方磨磨蹭蹭地将衣服褪下，最终没有全脱，而是解到了臂弯间。

脊椎靠右的背上有一片淤青，青青紫紫的还散发着药酒的气息。这痕迹有柳若水两个巴掌大，她比划了下，一边翻箱倒柜地找活血祛瘀的药，一边问，“什么兵器伤的？”

“金瓜锤。”

“骨头没事吗？”

“卸了部分力道，没伤到脏器和骨头。”

听他这么说，柳若水也算放心了，她记得彭大夫自己泡了蛇酒，用来治疗这类淤青很管用。终于，在隔间的药架上寻到了。

柳若水净了手，将药酒倒在掌心搓开，等到手热了就贴在了封刀的脊背上。虽说年纪不大，这身形竟是有了成人之姿，肩膀宽厚，骨骼硬朗，肌肉分明。

若不是那侧脸还有着婴儿肥，显出稚嫩，她都会觉得对方已经长大了。

掌下的身体骤然绷住，每一寸肌肉都在收拢，像是在抵抗，又像是想回应她的揉搓。

“放松，你应该是不怕疼的。”

她笑着安抚了声，手上的力道又减轻了些。封刀背对着自己，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这两只耳朵像是被烤熟了，红彤彤的。

“受了伤一定不要扛着，要好好医治，知道吗。”

“嗯。”

“你也算是踏入了江湖，以后艰难险阻不少，可以多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但也要有识人之心，不要轻信旁人。”

“好。”

柳若水恨不得言传身教，将自己的一些江湖经验全部灌输给封刀，她不管说什么，对方都是乖乖地应承下来，从不忤逆。

给背上的淤青擦好了药酒后，少年立即将脱到臂弯的衣服穿上，似乎对于光着上身在她面前感到不自在。

“明天下午再来找彭大夫擦药。”柳若水叮嘱着。

“知道了。”

“你先前想和我说什么？”

被这么问到，封刀迟疑着，手往怀中一探，眼里晃动着不安与羞涩。

柳若水看他这样子，猜测道：“难不成是有东西送我？”

封刀立即点头，乘势拿出了怀里的一对雕花玉石耳坠。这是牡丹的花形，一层层的花瓣栩栩如生，浅绿色的玉花剔透晶莹，精致却又不夸张，做工很是考究。

“我觉得，很像二小姐。”

憋了一会儿，封刀说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然后垂着视线，没有动弹了。

在外面押犯人的时候他冷心冷肺的，眼神如蛇，话也不多，外人看了都打寒颤。没想到回了柳若水面前，仿佛还是那年的八岁孩童，带着羞怯与紧张。

“谢谢，我很喜欢。不过应该很贵吧。”

“……”确实花了他两年的工钱，是从一个官差手上买来的，对方还算便宜了，因为他救过人家一次。

柳若水将这对牡丹玉石耳环拿了，当着封刀的面把自己以前的耳饰换了下来。

然后她笑着又说，“以后不要给我买这些了，这次的我就收了。”

前一刻还觉得她戴上真好看，心潮澎湃不能自抑，可听到后面这句话时，封刀眼里的光黯淡了，他压低了嗓子，含糊地应了声。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