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含苞欲放

张明远的宿舍里已经是鼾声正浓，这些已经开了一半的花骨朵儿们趁着酒劲和兴奋都已经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就在王滢一个人盯着茶杯中冒出的热气发愣的时候，张明远也在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心情有些许的失落，他把这种失落称为莫名的忧伤。烟灰从他手指缝中的烟头上轻轻弹落，趁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青烟冉冉升起，他的思绪就在青烟中游荡。从头一沾到床铺，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女生的身影，在和这个女生交往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或者说根本就算不上是交往，他的身体内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是张明远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审视一个女生，往事历历在目：球场边，有她淡雅的气质；走廊里，有她哀怨的眼神；宿舍前，有她焦急的言语。他喜欢看她的眼睛，一双大大的、清澈的眼眸里总带着些许的调皮和依恋；他最喜欢看她流泪，那是一种只有清秀的女孩才特有的悲伤，眼眸中，渐渐湿润，眼睫毛伴随着带有嗔怪的目光一起闪动着能够沁人心脾的酸楚。每每想到这些，张明远的嘴角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微笑，而心中的那种甜蜜也愈发的清晰，清晰得让他在脑海里把这一副画面定格。

不知道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不行，明天我得找个机会看一看，张明远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王滢在床上也是不停的辗转反侧，她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自己竟然失眠了，她的双眸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带着哀怨和轻柔，她的心里酸酸的、甜甜的，张明远那高大的背影一直萦绕在眼前，她喜欢看他的背影，虽然并不是很高大，很总能给人一种安全感，甚至是依赖感。渐渐的，张明远转过头，脸上挂着惯有的微笑，那是一种对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的符号，但他微微眯缝着的眼睛很亮、很犀利，仿佛能够直接看到人的心底。每每想到这里，王滢的脸不觉得红了，她甚至会腼腆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可手上带来的那种温暖又让她更感到温馨、甜蜜，同时闭上的双眼让自己内心的那种期盼变得更加强烈。

不知道他认真起来是什么样子，等有机会我一定要看一看，王滢拉了拉被角，舒服地翻了个身。

爱情，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美好得就像是一株炫丽多彩的花，每一个花瓣都有一种特定的颜色，那是不同的心情下产生的不同情感，带给人的是不同的回忆。而初恋，无疑是这株花最美的时刻。含苞欲放，虽没有盛开后的那种绚丽，更没有迷人的香气，但此时，却是最让人寻味和期盼。那种盛开前的渴望与期待能点燃起所有的情感，虽然这株花此时只有一种颜色，但那是最为纯洁的颜色，纯洁得让人不忍去触碰，纯洁得让人不忍去移开目光。稚嫩、清新、纯真、向往，你能把自己想到的所有最美好的词汇都变成一种心情，连同期盼一起注入花蕊之中、汇入叶瓣之中、融入根系之中、烙印生命之中……

清晨，宿舍里的人被一阵急促的哨音吹醒，“起床，跑步喽——”楼下的管理员老大爷扯着沙哑的嗓子喊着。

张明远第一个从床上蹦了下来，麻利地穿衣服。下铺的王刚揉了揉朦胧的眼镜，“明远，酒还没醒呢，发什么疯啊？”

张明远也不搭理他，脸上带着笑意，端起脸盆跑了出去。王刚则翻了个身继续睡去，“神经病。”

五分钟后，张明远又跑回来了，“刚子，快起来，一会儿你赔我出去趟。”

躺在床上的王刚哼都没哼一声，张明远从不出早操，王刚也一样。“刚子，快起来，哥请你吃早饭，”张明远开出了条件。

王刚仍旧一动不动，好像早饭的诱惑力远不如多在床上赖一会儿。张明远见状二话不说，一手抄起洗脸盆，一手抄起铁质牙缸，毫不犹豫地连续敲击起来，一边敲嘴里还一边催促着，“起床、起床……”

王刚痛苦地坐起来，“哥，我求你了，”他的眼睛都没舍得睁开，“你抽什么风啊。”哀求换来的是更急促猛烈的敲击，王刚突然睁开眼睛，他想起来了，张明远的脸盆是塑料的，那他现在敲击的是谁的？

“你别敲我的啊，”王刚蹦了起来，一把夺过张明远手里的脸盆，这个脸盆是林红给买的，所以王刚格外珍惜，“说吧，你准备干什么去？”王刚一脸的不耐烦。

“堵人，”张明远回答。

“有病吧你，大清早的，堵谁啊？”王刚显然不相信。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张明远一脸的诚恳让王刚将信将疑，他吧嗒吧嗒嘴，“我去喊鬼子他们。”

张明远一把拉住了他，“不用，就咱俩就行。”

王刚想了想，“好，走！”边说着边从床板下摸出一个木棍。他知道如果对方人数过多，张明远是不会只叫上自己的，既然两个人就能把事办了，那对方最多两个人。

“不用带家伙。”

王刚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空手打架也是常事，王刚又把棍子放回去了，“走！”

“你就这么去？”张明远又拦住了他。

王刚不明白他的意思，张明远笑了笑，“去，洗洗脸再去。”

王刚彻底弄懵了，去堵人不带家伙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洗脸再去，这可是第一次遇到，“哥，打人还得讲究卫生是吧？！”

张明远让王刚的一句话给逗乐了，“别问了，让你去你就去。”

十分钟后，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出了校门，清晨的阳光沐浴着清新的空气，两个人都不免精神一震。

“明远，你能告诉我堵谁吗？”王刚跟在张明远的身后，脸上的水还没擦干净。

“你就跟着走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张明远连头都没回。

还是昨晚堵孙海宏的地方，还是停在昨晚的藏身之处，王刚彻底被打败了，“你能换个人堵吗？就算你还想堵他，你能换个地儿吗？”

张明远递上一颗烟，算是先堵上了王刚的嘴，“一会儿你跟我一起上。”

“我给你说明远，要不是看在早饭的份儿上，我他妈才不跟你一起在这发傻呢……”王刚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张明远并不是想堵孙海宏，他想堵的是昨晚让他整夜没睡好的人。他不知道王滢的家住什么地方，他只能在这里等待。

快七点了，眼前的马路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上学的学生了。站在路边的张明远不住地朝王滢来的方向打量着，而蹲坐在一旁的王刚只是托着腮看着眼前经过的每一个学生，尤其是女生，遇到个有点姿色的，他还不忘吹个口哨。

推着自行车出门的王滢还没骑出去多远，就看到了早早等候的于亮，小伙子也没多说什么，默默地跟骑在女孩的身后。今天，王滢的车子骑得比往日快了许多，她想早一点见到林红，问一下昨晚的情况，想到这里，她的脚下就更用力了。

“你别骑这么快啊，”于亮也忙乱地蹬着山地车。王滢并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回头，她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学校里。

来了，终于来了，张明远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让他一晚上没睡好的身影，还是一身素雅的学生装，扎着一个马尾辫子，清晨温柔的阳光均匀地涂抹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清秀的轮廓。“来了，”张明远低声喊了一句。

王刚立即蹦了起来，冲着张明远的方向看去，“哪儿呢？谁啊？”

张明远的脸上挂着笑，王刚的脸上挂着怒，随着王滢的身影渐渐清晰，张明远的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而王刚脸上的怒意消失了，“明远，那不是王滢吗？”

张明远当然看到王滢了，同时他也看到王滢身后的于亮了，有一种失落和怨恨在他的心里升起。还没等张明远说什么，王刚就满脸堆笑地扯着嗓子喊上了，“王滢，王滢同学，这呢！呵呵。”

王滢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距离学校不远的路上遇到张明远，如果是在往常，面对王刚的招呼，她可能头也不回地走开，可是今天却不一样了，她居然停下了自行车，很有礼貌地回答了一句：“你好，王刚，”话是说给王刚听的，可她的目光却偷偷地扫了张明远一眼。能够看到张明远安然无恙，这让王滢那颗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张明远只是淡淡地看了王滢一眼，随即把脸转开，女孩是出现了，可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孩，不用问，男孩肯定是护送女孩上学的，傻子也能想到他们俩的关系。张明远想起了自己上次去找她时，她身后那个男孩奇异的目光，还有昨晚，自己亲眼看到这个男孩送她回家，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张明远感到自己被愚弄了！

王刚仍旧是一脸的微笑之情，“我们早晨都跑步的，呵呵，”没等人家问，他就先自己编上了，博得王滢的好印象，对自己和林红的感情发展一定有好处，“你来的这么早啊，呵呵，”王刚笑得脸上都堆起了褶子，他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