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波三折

人产生眩晕一般有两种原因，一是意料中但无法接受的，另一种就是意料之外同样无法接受的，王滢此刻的眩晕就属于后者，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担忧，她不知道张明远是在化解难题还是在增加难题，她的脑子突然停顿了，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什么也思考不了，只剩下被动的接受，看不到事态究竟能膨胀到什么程度。懵，只有这个感觉！

林红更懵，她不知道是应该站起来还是应该继续坐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伸手去接张明远递过来的信封。一直对自己智商很有信心的她彻底晕菜了，她能想到此刻张明远递过来的一定是王刚写给自己的情书。

微笑还挂在张明远的脸上，他又重复了一遍，”林红同学，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王刚也懵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宁愿是在做梦，可身旁韦军的一句话把他拉回了残酷的现实，”完了，王刚，你的事儿大了。”

不错，王刚也是这样想的，他没有想到张明远会把自己写给林红的情书在这种场合下递给林红，那封情书原本是打算让张明远以此为借口接近王滢的，事先定好的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王刚能想到后果，此刻，王刚连杀张明远的心都有了。

僵局仍在继续，老师早就沉不住气了，他已经走到了张明远的身后，一脸悲愤地看着林红，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这个老师想看到的是所有的人都蹦出来。

于是，他一把抢过张明远手里的信封，抢的同时还不忘显示老师的尊严，”拿来，没收了！”

所有人的心已经从嗓子眼蹦出来了，王滢绝望得闭上了眼睛，林红绝望得如坠冰窟，王刚眼里已经在喷火，完了，一切都完了！

张明远随后的反映似乎在加剧着所有人的绝望，他猛地回过身试图从老师手里夺回信封，可老师根本就不会让他得逞，他怒目而视，”年纪轻轻的不学好，男生给女生传纸条，像什么样子，”他边说着边打开了信封，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

王刚的脑海里反复地闪现着一个念头：妈的，冲进去，抢回来！但他的胆子还没大到那个程度。

林红也急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老师用手一指，”林红，坐下，”简直就是声色俱厉。

信封就在老师的手上，那不仅仅是一封信，更有可能是两个学生的终点。王刚和林红之间的事情一旦败露，两个人就不仅仅是退学那么简单了。

可打开信封却很简单，老师的脸上居然洋溢着溢于言表的胜利般的喜悦，那一刻他肯定很有成就感。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最后被失落所代替，信封里只有人民币，两张十元的人民币。

王刚、林红还有王滢几乎跳出来的心终于又落回肚子里，王刚甚至长出一口气，原来所有的人都被张明远这个鬼才给骗了，王刚简直就是哭笑不得。

这的确就是张明远有意跟老师玩的一场鬼把戏，愚弄成功的喜悦一扫刚才的屈辱。

可这个老师并没有觉察到被愚弄，他有的只是失望，原本打算能拿到一份价值连城的纸条，这样就可以顺藤摸瓜，把张明远这些人一个个都翻出来，甚至还有可能赶出二中，因为他对林红和高年级学生谈恋爱的事情也略有耳闻，这次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老师毕竟是老师，即便是信封里没有任何的线索，那这二十块钱就成为了他刨根问底的线索，两张十元的钞票在他的手里摇摆着：”林红，请你告诉我，这是谁给你的？”

心情刚刚平复的林红再次紧张起来，她怎么会知道这二十元钱的来历，在她看来，这很有可能是王刚托张明远送给自己的，但这个念头随即又被她否定，不会的，从来走上自己支援王刚，怎么可能是王刚给的呢！想到这里，林红的心里更乱了，她无助地看向一旁的张明远。

”你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张明远随即就把球踢给了林红，看样子他压根就没打算给林红解围。

老师更愤怒了，那种被愚弄的感觉更强烈了，张明远不是自己的学生，因此他只能把火气发在林红的身上，”林红，我再问你一次，这钱是谁的？”

闹剧到此已经超出了张明远的预计，他没有想到这个一根筋的老师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可能站出来扛雷子了，即使他承认钱是自己的，老师也肯定不会相信。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出来扛了，王刚。但张明远知道的王刚的秉性，扔雷子行，你让他扛雷子，难！可是此刻的王刚已经憋不住了，他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林红作难，他决定挺身而出，这是他高中生涯里为数不多的一次冲动，但老奸巨猾的他并不是要扛雷子，而是要继续扔雷子。

”老师，”王刚吆喝一声，”我知道是谁的，”他的一声吆喝让张明远揪起了心，完了，王刚嘴上没把门的，很有可能就把自己供出来了。

”闭嘴，我没问你，你的话我根本就不信！”老师冷冷地回了王刚一句，真不知道应该怎样评价这位老师，睿智还是愚钝。

张明远的脸上又出现了微笑，王刚啊王刚，人品问题，命，任命吧，哈哈。王刚看了看满脸坏笑的张明远，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老师的愤怒仍在继续，”林红，我最后问你一次，这钱是谁的？”

王刚哭的心都有，而林红死的心都有，她真不知道这钱是谁的，她更不知道怎么事情发展成了这样。真是欲哭无泪，百口难辨啊！

”是我的，”教室里另一个声音传来，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王滢站在座位上，低着头轻声说着。王滢此刻为什么会站起来，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钱本来就是她的，她认为张明远进入教室就是来找自己的，而且一定是来继续还钱的，他突然去找林红，一定是因为他出的一场恶作剧。所以王滢站起来扛雷子了，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直面艰险，不计后果的直面，她想的是只要自己承认了，王刚、林红，最主要的还有张明远就都安全了。

仗义，这个词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闪过。后悔，这个词仅在张明远的脑海里闪过。就是因为自己的一个恶作剧，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把王滢牵连其中，不，不是牵连，而是推到了最前面。此刻张明远的心里只有后悔，他懊悔自己的小聪明，自己搬起石头砸了王滢的脚，你说这算他妈的什么事儿啊！！！

老师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张明远的意料，老师痛苦地笑了几声，在他的眼里，王滢是个难得的好学生，可现在这个好学生也站出来愚弄自己，这究竟为什么呢？难道王滢真的跟这帮小流氓有什么瓜葛吗？不，不会的！

老师痛苦地摆摆手，转过身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出教室，临出门的时候，连钱带信封一把塞进王刚的手里。教室里又恢复了平静，异常的平静，林红呆呆地看着张明远，张明远懊悔地看着王滢，而王滢依旧静静地站着，蓦然，她伏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这泪水中有委屈，有怨恨，甚至还有深深的伤感。愧疚与失落，在张明远的心底升起，他看着伏在桌子上抽泣的王滢，就在这种愧疚中，张明远隐约地咀嚼出了一丝淡淡的心酸，渐而这种淡淡的心酸变成了一种不可名状的伤感。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爱上这姑娘了？躺在宿舍里抽烟的张明远一次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心里滋生蔓延，虽然自己一次次试图推翻这个令自己可笑、可怕的念头，但挥之不去的情感还是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总是纠缠着自己。

躺在下铺同样在抽烟的王刚用脚蹬了蹬床板，”问你话呢，你是怎么想的？明远，你这次玩得有些过了吧，太不仗义了！”从回到宿舍，王刚就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出来，从兄弟感情上升到人品层面，絮絮叨叨足有半个小时，而张明远始终一言不发，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王刚的唠叨上，他的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刚才的一幕幕。

张明远突然从床上蹦了下来，这个举动倒把王刚下了一跳，“刚子，不对。”

“什么不对？”

“你说为什么王滢一站出来，那个老师就不追究了呢？”

张明远这么一说，王刚也觉得有些蹊跷，刚才那个老师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架势，可为什么王滢一顶雷子，他就不再继续追究了呢？

“去，问问林红，现在就去，”张明远一把拉起王刚。

王刚塔拉上鞋，“找什么我家林红，问什么问，你还没给我个说法呢，”他虽然嘴上不依不饶，但脚步却向门口走出，临出门的时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哥还没吃饭呢！”

“啪”，一包方便面扔了过来，直接砸在王刚的胸膛上，“就吃这个啊？！”

“啪”，一只鞋扔了过来，王刚立即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