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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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是谁都没有想到,柯尼特会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但是姜绮并不会去怀疑一位魔王的忠诚。

如果说她在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当中的时候，还会小心翼翼的去试图隐藏自己的身份，避开和魔王的接触,以免被他们发现自己并非是真正的母神，而不过是一个外来的、鸠占鹊巢的灵魂的话；那么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担忧已经很久没有在姜绮的心头出现过了。

姜绮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作为“母神”而带来的某些附属能力,但是她的确能够察觉到，无论是哪一个魔王、无论他们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如何,对于“母神”的存在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他们永远不会成为母神的威胁。姜绮明白这一点。

而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柯尼特如今站在对立面,以身为盾护住了阿撒兹勒的行为，无疑便极为的不符合常理了。

但是下一刻,这种疑惑便得到了解答。只见护在阿撒兹勒的身边、替他挡下了这原本是足以摘下其项上人头的一箭的白蛇仰起脑袋,那一双往日里像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如今看上去却有着极为暗沉的阴霾在其中，几乎要将整只眼瞳都染成阴郁的暗色。

而再细看一些，还能够发现，如今充斥在柯尼特的眼瞳当中的、为其遮上了一整层的阴霾的那流窜的灰色的气流，分明便与那些时时刻刻的便萦绕在魔鬼阿撒兹勒身边的灰色的、表征不详的气息同出一源。

哪怕是一个瞎子来了,都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而这之间毫无关联。

毫无疑问,柯尼特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大概是因为他如今正处于魔鬼的控制之下。这一切未必是他的本意，但是他却也无力反抗。

姜绮纤细的眉皱了一下。

她平素并不会对魔王们的来去与行踪做出任何的安排,亦或者是钳制。在姜绮的心中，默认魔王们对她并不负有责任,而她也不需要强制要求任何人时刻的围拢在自己的身边。

可即便如此，前一天还在身后跟着的少年转头就阴沟里翻船，成为了被敌人所控制的提线木偶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这中间的落差不可谓是不大。

哪怕是对于姜绮这样显少拥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的人来说，这未免也有些太刺激了一点。

少女的目光落在柯尼特的身上片刻，转而挪开，至于她内心都在思考着一些什么，或许只有姜绮自己才明白。

姜绮的那骤然出手，显然也是让阿撒兹勒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他承认自己此先对于这位新生的母神的确拥有着不少的轻视，至少根本没有想过对方能够拥有这样的、足以威胁到自己并且带来沉重且巨大的伤害的能力。

如果不是因为提前留有着后手的话，那么现在被那一箭结结实实的给招呼到身上的人，或许便是他自己了。

当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即便总是自视甚高的阿撒兹勒，都难免在心头产生来一点点的后怕来。

还好还好，他也并不是全无准备。

“真可惜，小月亮。”阿撒兹勒从白蛇盘起的身躯当中间或露出来的那一线缝隙当中朝着姜绮望过来，那一双有如黑洞一般，像是能够将所有都吞噬进去的漆黑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恶意，“的确是不错的手段，我承认我刚才有被吓到……”

白色的巨蛇这个时候已经散开来，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巨响——那是来自于姜绮的雷霆一击，也从未考虑过留手。其原本的目的是要给予阿撒兹勒重创，而柯尼特毫无疑问是硬生生的受了这一箭，自然不可能毫发无伤。

白蛇痛苦的在地面上翻滚。那一根由雷霆与飓风所化作的锋锐利箭在命中目标的时候便已经炸开，如今早已在空气当中消散不见，但是仍旧有汩汩的鲜血从伤口处不断的向外流淌。

这些鲜血很快就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整条的小溪，并且一路朝着更远的某些地方流去，直到最终彻底的消失在视野里。

其实以柯尼特作为魔王所拥有的自愈能力来说，即便是再严重的伤口也能够很快的自愈，并不会对他造成太过于的阻碍。

可是这毕竟是来自于姜绮——来自于深渊与血月之主，万千魔族的母神的全力一击，所以那伤口自然也横亘在白蛇的身上顽固的存在着。伤口的边缘呈现出一种仿佛被烧灼后才会出现的黑色，只是这样瞧着都狰狞可怖。

姜绮自己射出去的雷霆一击，能够带来怎样的效果，姜绮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在攻击当中甚至还附带上了从科科尔那里所得来的【污染】与【同化】的权柄。而除了姜绮自己之外，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人能够消除掉这种影响。

眼下，和阿撒兹勒之间的争斗似乎都以偶经不是主流了。如果母神对【晚钟的叹息】尚且还有几分的看顾怜悯之心的话，那么她现在需要做的便是立刻上前去，帮助柯尼特将身上的伤口——至少将自己残余在其中的力量给抹除掉。

然而阿撒兹勒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接近柯尼特。

他对于自己控制魔王的手段心里有数。

那并不是什么太过于稳固的手段，寻常倒也便罢，但是如今，姜绮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斌给是什么看起来好看的花瓶，而是切切实实的拥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那么阿撒兹勒自然也会担心姜绮的靠近有可能让柯尼特摆脱来自他的控制。

于是新一轮的缠斗又一次开始。

姜绮无心恋战，想要尽快去查看柯尼特的情况；但是阿撒兹勒则是一直都在旁边做出攻击，给姜绮的行动带来了不小的阻碍。

然而姜绮又不能够把阿撒兹勒暂时的交给斯卡雷特去应付——有柯尼特这个先例在，她并不愿意让别的魔王再去靠近阿撒兹勒，生怕和下饺子一样，来个有去无回。

出于这样的考虑，她甚至想斯卡雷特下达了命令，让对方从这一片区域离开，返回王庭。

王庭是绝对属于姜绮的地界，是【深渊之母】、【血月之主】的神权的基础自留地。除非姜绮自主开放了进入的允许，否则的话，其他的神明只是接近都会被母神的权能所排斥和攻击。

那是来自神权的警告，而如果无视这警告，依旧要选择继续进入的话，那么便相当于是自愿的将自己的一切交付，身家性命都被对方握于手中。

阿撒兹勒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之所以能够苟到现在，甚至成功的将窃取一位神明的身份和权柄这样的事情都落于实处，靠的就是小心、谨慎、走一步看十步。

所以，王庭现在无疑成为了最安全的场所。

“这如何能行……！”斯卡雷特自然不可能同意。

与其他的任何一位魔王都不同，斯卡雷特生来便被赋予了使命。他的力量也好，权柄也好，又或者是其他的一切——包括【斯卡雷特】这一存在的诞生也好——全部都是为了能够成为对母神“有用”的东西。

可是现在，在面对危险与强敌的时候，母神所下达的命令竟然是让他离去……

斯卡雷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月青色发的少女抽空转过头来，那一双已经变成了纯然的金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从其中传递来的是某种斯卡雷特根本无法去拒绝的威严。

“斯卡雷特……【猩红的哀鸣】。”她说，“我的魔王，难道要不听从我的命令了吗？”

当她不再以更为亲昵一些的名字，而是专用了魔王的称号来称呼的时候，斯卡雷特就已经开始产生了一种隐约的不妙；而这一种不妙的预感随着少女朱红色的唇一张一合而抵达了最顶峰。

魔王当即便单膝在少女的面前跪了下来，低垂着头，一只手握着自己的巨剑，剑尖深深的扎入了地面当中。

“不，我并无那样的意思。”他说，“谨遵您的意愿，母神。”

龙族拥有着与他们庞大的身躯并不相符的、在整片大陆上都首屈一指的高机动性，因此斯卡雷特的身影很快的便从视野的范围当中消失。

阿撒兹勒并没有对他的离去加以阻拦，但是这并不影响阿撒兹勒张口，对着姜绮冷嘲热讽。

“看起来，你并不是很想让他们和我接触。”阿撒兹勒挑了挑眉，“真可惜，你的眷属可是比萨缪尔的要好用多了。”

阿撒兹勒会“得到”柯尼特，完全是一个意外。

那一尊属于深渊的魔王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的原因，居然一路向东，无限的靠近天空之城和精灵之森的方向——而这里同时也是先前神族尚且还能够使役天空之城的时候，驾驶着那一艘战舰从空间的封印当中冲出来的地方。

同时也是阿撒兹勒的快乐老家。

如果要杀死一位魔王的话，虽然阿撒兹勒的确能够做得到，但是他同样也是需要为此付出一些不算小的代价的。

并且在这个过程当中，将不可能不引起母神与王庭的注意。

可如果换一个赛道，仅仅只是想要封住一位并不以精神方面的能力见长的魔王，迷惑对方的心智，把他变成任凭自己操纵的傀儡的话，这件事情于魔鬼来说，算不得难。

不如说这根本就是阿撒兹勒的看家本领了！一个魔鬼如果连蛊惑人心、操纵玩弄心灵都做不到的话，那完全可以说是魔鬼失格！

整个过程都像是阿撒兹勒所计划的那样顺利，他轻松的得到了一枚棋子，一个新的玩具。

而阿撒兹勒笃定，这一枚棋子将会在他该在的地方起到最适合的作用——

就比如现在。

他无疑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去触怒姜绮。

但是少女外貌的母神远比阿撒兹勒所设想的要冷静的多，她并不答话，只是专注能不能用自己手中的折扇，把阿撒兹勒给直接片成生鱼片。

这是其他任何的生灵没有资格去参与的战场，姜绮和阿撒兹勒一个是权柄尚且没有完全收回，仍有部分遗漏在外，并算不得全盛；一个也不过是才刚刚接手这一份力量没有太久的时间，再加上这力量实在是与他原本的差异巨大，这样短暂的时间里面尚且还不能够将其完全掌控。

总而言之，两个人都不是完整的神明，但是也都要比这一片大陆上其他的任何存在更为强大，半斤八两，一时之间倒也是不相上下，谁也不能够完全的碾压谁。

如果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而没有其他的任何外力的干扰的话，或许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也或许会是有谁以极为微弱的优势取胜——但是也绝对会为了这一份胜利而付出惨痛并且巨大的代价。

可是眼下，这战场上可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色的巨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那来回翻滚的行为，而是蔫巴巴的摊平在地面上，被灰色的气流遮掩之后变成了雾霾色的眼瞳看上去无比的孔洞，几乎像是两颗嵌在其中的暗色的蓝钻。

如果不是因为白蛇的腹部还在微微的上下起伏的，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不是已经这样安静的死去。

可如果有谁能够在这个时候，稍稍的朝着柯尼特更靠近一些，又或者是正在对垒的两位里有人能够分出点注意力来朝着柯尼特的方向瞟上一眼，那么他就会惊讶的发现，在那一层灰色的气流之下，柯尼特的瞳孔深处，分别代表着时针与分针的指针正在飞快的转动。

它们从来都没有像是现在这样转的飞快，几乎都已经看不清它们行动的踪迹，只能够大概的捕捉到一点的残影。

柯尼特的本体是因菲莱特（无限）之蛇。

这是远比龙族、妖精、海妖还要来的更为稀少罕有的幻想物种，即便是遍寻整个阿卡迪亚大陆，或许也只有这么一只。

时间与空间是无比特殊的权柄，即便是深渊在孕育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真的能够得到合适的【容器】。

无限之蛇是在空间与时间的夹缝当中有如奇迹一般而诞生的种族，或许从世界诞生开始，一直到大陆毁灭，都不会再有第二条诞生。

而作为全世界独一无二，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珍惜物种，柯尼特，或者说是因菲莱特之蛇，他拥有一点小小的、异于常人的、在自己生命垂危之际能够保一命的能力。

这样的能力自然无比的珍贵罕有，即便是柯尼特，也只拥有那么一次机会。

只是，他原本就是拥有着奇异的能力的幻想生物，平日多在空间夹缝当中游走和生活——这里并不是常人所能够抵达的地方。

更何况，就算有谁头铁，又或者是一时想不开要进入空间裂缝当中闯荡，空间之后的部分广袤无垠，甚至远比如今已知的、阿卡迪亚大陆上的面积还要更为宽广。

想要在这当中寻找到一只自由自在的游荡的因菲莱特之蛇，或许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日后柯尼特又成为了魔王，得到了从深渊当中被分出来的权柄，也就更是几乎不可能遇到可以威胁到他、让他处于性命垂危的状态的情况了。

总而言之就是，尽管柯尼特拥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触发和使用过——于是，别说是其他人了，连柯尼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份能力、能够获得一次化险为夷的、绝处逢生的机会，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呈现。

而现在，毫无疑问，由于阿撒兹勒的阻碍的行为，姜绮根本无法及时的去查看柯尼特的情况。

于是，这一份连它自己的主人都几乎要因为其太过于微弱的存在感而将其给彻底的遗忘掉的能力，终于在这一刻发挥了原本所应该有的作用。

只见白蛇瞳孔当中，那一直都保持着高速转动的指针终于停止了下来，一起指向了“XII”的位置。

世界在这一瞬间，都仿佛一台播放不够流畅的老式放映机那样，轻微的卡顿了一下。

这卡顿是如此的短暂，甚至不到一次眨眼的时间，大抵根本没有人能够察觉。紧跟其后的是在天地之间骤然响起的厚重钟声，不多不少，堪堪敲响了十二下，在天地之间久久的回荡。

“什么……？”

姜绮和阿撒兹勒距离柯尼特最近，所以他们也是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变化的人。当第一声钟声敲响的同时，他们便停下了手上原本在进行的战斗，有志一同的朝着柯尼特看过去。

但是已经太迟了。

只见因菲莱特之蛇原本所在的位置，空间突然裂开，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裂缝。这裂缝像是一张巨大的、遍布了利齿的嘴，只是囫囵的一吞，便把柯尼特给整个的包纳了进去。

但是那一道裂缝并没有就这样便合拢。正好相反，它开始以一种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飞快的扩大，并且很快就来到了姜绮和阿撒兹勒的身边。

任何的攻击都是毫无意义的，那裂缝只是猛的“窜”了一下，便把姜绮和阿撒兹勒给一起“包”了进去，没有留下任何的挣扎和抵抗的余地。

这里重新归于了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无论是魔王也好，还是魔鬼也好，又或者是血月的主人也好，全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