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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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亮在妖精一族的遗址上转了很多圈。

他想要找到有哪怕任何一只活下来的妖精——但是没有。

异端审判局的工作能力与工作效率毋庸置疑,他们是天空之城最锋锐的刺刀，将会刺向一切被判断为【病疽】的地方，将其从世界上剥离和清除。

而如今,既然妖精一族已经被视为需要根除的异端,那么仲裁者的手下,自然不会有任何的遗漏。

所以，无论小月亮在这里转多少圈都是徒劳的,因为最终能够得到的答案有且只有一个。

他最后在湖边无力的跪坐了下来，眼神愣怔的看向曾经是村落与花田、如今却只有一片的乱七八糟的残垣的地方。

对于诞生并没有太久的时间门的小月亮来说,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未免有些太过于复杂,至少现在的它还根本没有办法理解。

每一天每一天,它哪里都不会去，就这样呆呆的停留在原地，长久的注视着眼前的那一片区域，几乎都快要成为了一块儿伫立在原地的石像。

那是一种莫名的坚持,仿佛只要这样做，那个噩梦就不会降临,它就还能够欺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是它当然不可能维持着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

天空之城的统治分为两步,“清除”和“教化”。

发现错误的存在,由异端审判局出面将其全部清除,这是第一步；而当第一步完成之后,天空之城则会派出专门的“观察队”，以百年为单位进行长期的跟踪,随时注意后续的发展和情况。

只解决问题还不够，还要保证连着问题的根源也再也不会有卷土重来的可能。这才是真正的、能够永恒维系的存在方式。

所以在某一天，这一片死寂之地上,出现了新的访客。

那是从天空之城所分属的雪之城当中派出的专门的、负责这一方面的异种。接下来，他们将会在妖精一族的旧址上修建城市，并且进行生产和生活。

真可惜啊，在交谈的时候，他们中有人忍不住露出了非常惋惜的神色。

妖精可是非常纤细美丽的种族呢。

如果妖精们并没有选择和异端审判局叫板的话，那么现在大家就可以一起生存了。

神族们这样讨论着。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那个依旧还停留在妖精一族的旧址上的蝴蝶。

那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蝴蝶，拥有着过于纯白的色泽，看上去就像是一捧光被拢在了一起，构筑成了蝴蝶的身体。

而现下，这只蝴蝶正望着他们。

[你们要在这里，做什么？]小月亮问。

[我们将要在这里建造新的家园。你是如此纯白而又美丽的生物，我们邀请你和我们共享这里。]神族回答。

小月亮的触角动了动。

家园……不。

这里是属于“妖精”的。

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而且小月亮认了出来，眼前的这些人，他们身上的力量气息与先前那些遗留在这里的、闯入的毁灭者所遗留下来的气息一模一样。

简直就像是……从同一个模子、同一个本源当中所分割刻印出来的一样。

原本应该是纯洁无瑕的蝴蝶，心头第一次生出了阴暗的情绪。

杀了他们。

就像是他们曾经对妖精们所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样。

可是——蝴蝶原本就并不是什么擅长战斗的种族。没有利爪，没有尖牙，没有强健的体魄和强大的力量。脆弱着别人只需一只手就能够将它掐死。

它想要力量。

能够用来复仇的……足够强大的力量。

游戏机上的一切画面都暂停了下来，一个巨大的几乎要占据整个界面的弹窗出现在了整个游戏机的屏幕上。

【是否要回应这一份请求？（是/否）】

姜绮抿直了唇角。

尽管她一直都对这个从【回棘之廊】当中得到的游戏有所猜测，但是这一刻他总算是真正的实锤——又或者说，其实是这个游戏连装都不打算装一下了。

她在进入【回棘之廊】的时候所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的确是被给出了答案。

她在玩的不是游戏，而是所有人都并不知晓的，在遥远的白昼纪元与第一历法当中，科科尔的经历。

那么，这个选项的答案显然就已经非常的明了。

【是。】

***

科科尔原本并没有想过自己居然真的能够得到回应，那本只是他在愤怒于哀痛之下所发出的悲鸣怒吼，却未曾想居然真的被冥冥之中的某位存在所注视、所聆听，所回答。

他的意识像是沉入了一片漆黑的深渊当中，无星无月的最沉寂的黑暗将他包裹，而他在其中浮沉。

在不断的起起伏伏当中，终于有什么破开黑暗，呈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一轮血红色的，弯镰状的发光体，散发出来并算不得温柔的光芒。

有若鬼使神差一般，科科尔知道了这个从来没在世界上出现过的天体的名字。

【月亮】。

深渊听到了他的请求，【血月】给予了回应。

但是，能够从深渊之中得到什么样的力量，却全都要看他自己。

我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力量？科科尔这样自问。

能够复仇的。

即便是他这样产弱的身体也可以轻易的使用，并且带来强大的杀伤力。

能够……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保留了对于妖精的那些幻想和怀念的。

或许很贪心，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力量。

深渊同意了。

于是，这些神族们发现，头顶的一小片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悄悄暗了下来，有一弯血色的新月挂上了夜幕。

那月亮的光芒并不如何的璀璨，甚至在烈阳的对比下显得有些过于的黯淡失色——但是它又的确存在于这里，是往前数根本无法数清年份的白昼纪元漫长而又悠久的历史当中，第一次出现了有什么同烈阳分享天空的记载。

——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出现了【夜晚】和【月亮】。

而在这血月的光芒的照耀下，那一只银白色的小蝴蝶也发生了某些奇妙的变化。

从周围的土地上升起了颜色不一的淡淡的荧光，每一朵光都在痛哭与诅咒，那是尚且没有完全散开的、死去的妖精们的灵魂碎片。

而现在这些光全部都朝着科科尔飞了过去。

光落在了蝴蝶纯白色的翅膀上，为那里添上了不同的色彩。于是他最终拥有了一双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漂亮，最斑斓的翅膀，是他曾经在心里暗暗羡慕和想要拥有过的，妖精的模样。

他的眼睛是妖精的眼睛，他的翅膀是妖精的翅膀。他即为妖精一族在这个世界上的代行者与守望者，只要名为“科科尔”的存在尚且行走在这一片天地之间门，那么妖精一族就不算灭亡。

他并不是妖精，可是他又早就已经是妖精的族人了。

【那么，应该赋予你怎样的力量？】

从深渊当中最后所赋予的权柄，似乎与妖精的能力无限的重合了。

你将能够掌控梦境，在期间门自如的行走；你可以编织幻象，用虚假拟造真实。你所停驻的地方将会有花海绽放，日日年年，那是妖精送给你的最后的祝福。

【污染】

【同化】

他失去了他的族人，失去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最初的栖身之所。

于是终此一生，他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补偿。

于是三十一万年之后的梦樱匣里会拥有无边无际的花海，会拥有茂密幽深的森林，会拥有梦樱树下的湖泊，月蝶像是妖精一样在花与花之间门飞舞，一切恍若当年。

那是月蝶的魔王逃不开的旧梦。

蝴蝶睁开了眼睛。

于是所有和他对视的神族都陷入了来自精神上的污染和冲击。分明身体上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但是他们却都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安静的伏倒在地面上，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然后——他们的身体开始逐渐的变化，到了最后，变成了一只只拥有着斑斓的鳞翼的蝴蝶。

月蝶围绕着科科尔飞舞，而这里已经再不见任何的神族的踪迹。

粉发的青年注视着那些月蝶，最后抬起双手来捂住了脸，从指缝间门溢出的是如同悲鸣、又似是癫狂的大笑。

而科科尔知道，自此之后他会背负着那些鲜血与仇恨，背负着无数妖精族的亡灵的不甘与横生的怨念。

——同时，他也是在背负着他们仅存的微末的灵魂，仿佛妖精一族依旧停留在这个世界上。

他把那些残破的灵魂在自己身体里面收纳好，用自己的魂魄去蕴养。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科科尔清楚。就像是用再多的冰也只能够将死去的尸体冻结不让其腐烂，而永远无法做到起死回生。

“我是如此的不知足，还想要向您祈求更多。”科科尔这样对着深渊道，“终有一日，我会让血月取代天空的权柄，将深渊的威名传遍整个大陆。”

“只是不知您是否愿意，被我捧上高坛？”

屏幕之内，已经不再是蝴蝶的形象、而转以风华绝代的青年的模样出现的科科尔正已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等待一个答案。

屏幕之外，姜绮轻轻的攥紧手指，良久才缓缓的松开。

“好啊。”她说，“我允许了。”

【那就去为我，捧回天空与王座。】

科科尔露出来一个笑。

“是。”他说，“谨遵您的谕令。”

***

【传说任务：月蝶的悲悼】

【当前完成度：50%】

【任务描述：他原本并不拥有这样的色彩。

但是无可置疑的一点是——

自从那天之后，他成为了你（血月）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