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手术

郑幼安犹豫,像只小蜗牛一样慢吞吞地往前蹭了几步，声音没多少底气：“前辈......”

权至龙凝神看了她一会儿，语气淡淡：“生病了还不老实？”

“没生病！”

幼安下意识反驳,看到权至龙微微扬起的眉梢,在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小声道：“只是小病。”

权至龙没有接话，目光落在少女单薄的针织外套上,声音淡淡：“先上来。”

“啊？”

幼安回过神：“哦。”她乖乖地走到副驾驶的方向拉开车门,看到座位上粉色的蛋糕盒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就见权至龙拎着盒子放到后座上。

她咽下疑问，坐到副驾驶上关好车门。

“感冒了？”男人手扶在方向盘上,侧过脸看她。

郑幼安摇头,这次不敢再骗人。

“是阑尾炎。”

权至龙刚出道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疯狂跑行程，导致日夜颠倒饮食很不稳定，得过阑尾炎，好在不严重，休息几天后就恢复了，尽管如此当时也给他疼得够呛。

思及此，他拧眉看向小姑娘腰腹的位置：“这是小病？”

幼安下意识点点头,看着权至龙严肃的表情又犹豫地摇头，纠结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可怜，权至龙无奈叹气：“这个病一旦不及时治疗有多严重医生没告诉你吗？”

医生当然有说了，只是郑幼安想上台的意愿太强烈，她没敢去想病情恶化的后果，只是自欺欺人地觉得应该不会到那么严重的地步，更何况她很能忍痛。

“医生说要尽快手术。”

都到要动手术的程度了,权至龙微微拧眉，思索着道：“什么时候？”

说到这，郑幼安的身体顿时又僵了一下，她有点害怕被前辈批评，声音又变小：“歌谣大祝祭结束后。”

权至龙在方向盘上敲着的手指一顿，语气诧异：“你要参加完年末舞台再去做手术？”

幼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神情忐忑垂着脑袋不敢看他，她能够固执地请求姐姐们答应让她上台，却害怕看到权至龙失望的眼神。

权至龙的确不赞同她的行为，可看着小姑娘蔫巴巴的模样，他又无可奈何。

扶额被气笑了：“既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为什么还要固执地坚持？”

“幼安，你要清楚一件事，你以后还会在爱豆这条路上走很久，身体就是你的本钱，你可以因为这次一时的不甘心逞强上台，但最后的代价，是要你自己去承受的。”

他的声线本不是偏低的那种，但此刻语气沉稳认真，带着一种让人非常安心的可靠感，郑幼安扑闪着的睫毛脆弱得像展翅欲飞的蝴蝶，她慢慢抿紧唇，因突发的病症影响行程带来的慌乱，还有被粉丝网友误解辱骂的委屈霎时涌上心头。

像是情绪里挤压着一团团快要胀满的热热的气流，鼻子突然酸的发疼，她狼狈地低下头，不想在权至龙面前哭，可是眼泪却争先恐后地涌出，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她不知所措地低声茫然：“我......我只是不想让大家不喜欢我，我没有骄傲，也不是故意不理她们......”

“我只是，只是......”少女细弱的呜咽声在车里响起。

权至龙转过头看着她，郑幼安哭的时候也很小声，从喉间发出的模糊啜泣声细细小小，瑟瑟颤动的卷翘睫毛像是浸泡在水里，看着那眼泪一颗一颗地坠下来，他喉结上下滚了滚，一时间竟有些感同身受的难受。

他伸手轻轻放到小姑娘的头上，郑幼安的头发也像她这个人一样，是软乎乎的那种，权至龙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大约真的是年纪大了吧？他有些出神地想着，所以，总是容易对这个孩子心软，看着她掉眼泪的样子，也会忍不住心疼。

幼安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泪意，感受到脑袋上温热的手掌，她吞了吞口水，手指紧紧攥住衣服的下摆，羞窘和无地自容的感觉姗姗来迟，怎么就在至龙前辈面前像个小孩一样哭了呢？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娇气？她心里翻涌上各种猜测，不敢抬头面对他。

少女细白的手指紧紧攥在衣服上，权至龙的眼神从那上面略过，他嘴角勾起隐晦的笑，收回手。

“郑幼安。”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

“嗯？”幼安下意识抬起头应道，对上权至龙温柔的笑，她慌张地眨了眨眼，有些局促地想要躲开对视的眼神。

他却没有轻易放过她：“哭开心了吗？”

这是什么问题？小姑娘耳尖发烫，支支吾吾地犹豫了半天，才磨蹭着给了肯定的答复。

“哭开心了的话，就打起精神来。”

“我跟你说过的话忘记了吗？只要听对你有用的建议和肯定你的声音就好，不要去在意那些抹黑和谣言，如果觉得自己被误解了的话，就证明给他们看他们是错的。”

望着郑幼安发愣的样子，他放缓了声音：“但是前提是不能以伤害你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对你来说会比你自己更珍贵。”

“出道第一年的舞台确实很重要，但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你会有无数次站上舞台的机会，我知道你能忍。”权至龙伸手刮了下小姑娘的鼻子：“但是，可以不用忍着的，你还是个小朋友，疼就说出来，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不要逞强，没有人会怪你，倘若有人因为这件事怪你，那这种人的喜欢，不要也罢。”

权至龙笑了，伸手掐了掐小姑娘软软的脸颊，看到她被捏住脸颊肉后惊讶的表情，他倾身靠近了一点，笑意懒散随意，却又带着温柔的鼓励：“所以，乖乖去动手术吧，嗯？”

他的眼神像是能把人给吸进去，幼安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耳朵有点发热，嗫嚅好一会儿，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迷迷糊糊地乖乖点头，轻易地答应了权至龙：“好......”

权至龙松开手，手指还恋恋不舍地摩挲了一下，小姑娘的脸蛋捏起来比他想象中的手感还要好，他转身向后拿起后座上的粉色盒子递给郑幼安：“梨泰院那家甜品店的限量版蛋糕，上次日本吃饭的时候株赫提过的那款，今天刚好路过那买到了。”

幼安有些惊讶，没想到是送给她的？嘴角忍不住露出惊喜的笑，刚要伸手接过，又见权至龙收了回去，她疑惑地抬头看他。

“但是你现在阑尾炎，不能吃蛋糕，等会儿带回去给成员们吧。”

郑幼安呆住了，她并不知道自己连蛋糕都不能吃，虽然不是一个护食的孩子，平时也很乐于和成员们分享，但至龙前辈送给她的第一个蛋糕，自己居然一口也不能吃。

小姑娘慢慢鼓起脸，表情实在说不上高兴。

权至龙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又没忍住笑了，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长发，哄道：“等你动完手术恢复好了，请你一天吃十个都没问题。”

“前辈。”

“嗯？”

“一天吃十个你是想要我胖死吗？”

“嗤。小孩子长身体呢，不会的。”

郑幼安拎着盒子下车跟他道别，权至龙催促她：“快点上去，外面冷。”

虽然身体依旧不太舒服，但心情却豁然开朗的幼安温顺地点头，脸颊边的小梨涡也不害羞地出来打招呼。

“前辈路上小心。”

权至龙没有多说，摆摆手便开走了，他怕他再待下去，郑幼安站在外面吹冷风的时间更久，这孩子，就是有点死心眼，也不知道变通。

幼安拎着蛋糕回到宿舍，将蛋糕放进冰箱里，便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抱膝坐下，白天刚得知自己需要动手术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眼看着年末舞台就在边上，她现在临时缺席，就意味着原先排练的舞台全都要进行紧急修改，成员们近日的疲累她都看在眼里，幼安又怎么忍心把这个摊子甩给她们？

后来看到网友们的留言后，她确实感觉到了伤心和不解，尤其是其中一些人的发言看起来似乎还是粉丝，出道以来郑幼安一直努力地奔跑着，因为害怕追不上成员们，她半刻不敢停下脚步放松，对待每一位粉丝她也都很真诚，原本只是陌生人的关系，她们却愿意为她应援，每次见面都说着非常温暖的话鼓励她，她已经慢慢感受到作为爱豆的幸福感。

可现在她们又告诉她，原来这样的喜爱，来得很容易，走得也快。

权至龙在车上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响着，没有人比她更珍贵吗？即便只是想到这句话，她的心脏也忍不住砰砰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其实她很珍贵。

她是从小被遗弃在孤儿院里的孩子，没有得到过血缘关系上的亲情，幼安生活得很努力，让自己很乖巧，从来不惹事，对待年长的哥哥姐姐温顺，对待年幼的弟弟妹妹不争不抢，这样才得到院长妈妈赞许的目光。

后来被领养后，她一开始也曾渴望过被爱，但养父母别有用心的目的还是让她的心一凉，即便她认真地帮忙做家务，努力学习每次都考第一名，还是得不到他们的喜欢，因为在他们眼里，她不过是个女孩儿，是用来“招子”的工具。

我真的很珍贵吗？郑幼安在心里默默地问着自己。

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在回答她，是啊，你很珍贵，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爱自己，倘若连你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怎么能奢望别人来尊重你喜欢你呢？

晚上十一点多，成员们回到宿舍，走进客厅才发现郑幼安孤零零坐在沙发上。

黄礼至语气有些急：“怎么坐在这？是肚子又很疼吗？”

申友娜急急忙忙甩掉鞋子跑进来：“什么！？小安又难受了吗？”

郑幼安坐直，看着围绕在身边满脸关心的成员们，心里涌过一股暖流，明明就有那么多人关心着她，她却固执地只想完成自己一腔情愿的牺牲，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打算去动手术了。”

崔志秀：“真的吗！？”

申柳真抱抱她的肩，又默默妹妹的头，声音放轻：“早就该这样了，你拖着这样的身体跟我们上台，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申友娜当然是最开心的了，要不是顾忌着幼安还在生病，她都想抱起亲故转个圈，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时候动手术？我陪你？”

幼安拍拍她的手，再看向其他姐姐，认真道歉：“对不起。”

黄礼至抱住她：“我知道你心里在自责什么，不能上台确实很遗憾没错，要是说对舞台没有一点影响，肯定也不是实话。但是幼安，没有任何事比你的身体更重要，你明白吗？”

李彩玲在旁边附和：“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个舞台呢，不差今年的这几个。”

幼安在姐姐温暖的怀抱里默默点头，她压下汹涌上来的泪意，再一次觉得，能够重活一次，真的是太幸运的一件事。

女孩子们又抱作一团窸窸窣窣说了好一会儿的肉麻话，最后幼安被催促着回房间休息，关门之前她突然想起冰箱里的蛋糕，又探出半个脑袋对着姐姐们说：“至龙前辈送了蛋糕来，我放在冰箱啦，欧尼们记得吃掉。”

“好！”习惯性答应后黄礼至又突然抬起头，跟下意识看过来的申柳真对上眼，两人心里缓缓浮现一个疑问，GD前辈什么时候来过的？

有了当事人的配合，第二天申秀雅就陪着郑幼安去了医院预约手术时间，不过这事还没进行到一半就被郑智妍打断了，幼安连带着经纪人姐姐被郑智妍塞进白色宾利后座，两人对视一眼，作鹌鹑状不敢说话。

郑智妍当然是生气的，妹妹是她带着长大的，除了妈妈之外，没人会比她这个姐姐更在意她，郑幼安小时候身体并不是很好，宋仙雅怀着她的时候得知郑泰一车祸意外丧生的消息，兵荒马乱中她硬是守下了泰山集团这块大肥肉，但同时每天并不充分的休息量也让她在孕期的时候一度消瘦到只有九十几斤，后期因为营养吸收不进去，幼安是没满月就剖腹产的早产儿，幼时大病小病不断。

郑智妍吐了口气，忍不住回头瞪着下意识对她露出讨好的可爱笑容的妹妹：“还好你没做什么带病上台的蠢举动，不然你就等着被妈妈教训吧。”

听到她的话，幼安和申秀雅脸上均忍不住露出讪讪的表情，姐姐可真是预言家，幼安此刻非常庆幸她在权至龙的劝说下选择了尽快动手术。

郑智妍把妹妹安排进泰山医院，她的身份足以让她在这里享受到最顶尖也是最优的待遇，看着郑幼安懵懵地被带去做术前检查的模样，郑智妍忍不住扶额叹息，这孩子居然还打算去首尔医院乖乖等预约的时间，是完全忘了自家旗下就有很不错的私立医院是吗？

对此幼安只想说，泰山集团下涉及的领域太多了，她真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于是等到一击成员们中途练习结束，就突然得到幼安已经动完手术的消息。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申友娜一脸懵逼：“哈？不是说秀雅姐姐带幼安去预约手术吗？首尔医院这么空闲的吗？效率居然这么高！？”

黄礼至慢半拍，她看了眼崔世英脸上的紧张表情，忽然反应过来，她轻咳一声：“好啦，这么快动完手术也是好事，对了，世英哥，我们晚上下班后方便去看一下幼安吗？”

崔世英犹豫了一会儿，事实上，申秀雅打电话跟他说的话至今还在脑袋里嗡嗡作响，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不显山露水的郑幼安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这么一比，社长平时对她微妙的态度就显得理所应当许多。

那可是泰山集团啊，打工人崔世英默默感叹。

“行，晚上练习结束以后我送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