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对话》是一档热度与口碑共存的综艺,圈内很多明星挤破了脑袋都上不去。

但因为程星当天在热搜上挂了很久，并且说只播一次就是一次，之后无论多少人再去万萝的直播间求,她都没有再播。

甚至网上没有她的账号。

在这个互联网如此发达的世界合理吗？

不合理。

越是查不到看不见，越能引起网友的逆反心理。

所以后续还有热搜词条#寻找西施中医##豪门千金的双面人生#等等。

手眼通天的网友们没能找到程星相关的信息，就很笃定是被人故意藏起来了。

穷人可能藏那么深吗？

遇到这种泼天富贵,恨不得拿个大缸去接。

只要富家千金才会不Care这种热度,才会查不出来！

网友们一顿分析,竟然分析出了些信息。

起初有人提出问星传媒隶属于程氏集团旗下,程星会不会就是程氏集团的千金？

大家跑到各种软件去查,最终查出程氏集团如今的掌权人是程子墨，二少爷是程子京。

其余的信息就没了。

程星这个名字……好像跟这两个不搭界。

就算程氏集团有千金,名字最起码也该叫程子x之类的吧？

于是这个点被大家否认。

网上猜的如火如荼,程星的热度水涨船高。

这种爆火甚至还是不能复刻的那种。

有点像贫困山区女生第一次买彩票，却中了千万大奖，势必会引发关注。

所有的平台都会想要采访对方。

程星现在便是如此。

谁能在这个关口抢到程星的独家采访,让她出面回应网友们最近关心的问题,节目收视率一定会爆。

这也是《对话》制片人动用了自己所有关系,才能有跟程子墨交谈的机会。

而程子墨从大局考虑，劝说程星接下了这档综艺。

也就意味着程星会作为程家的代言人，正式面向大众。

往后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程家。

程家股价可能会因为她的举动而涨涨跌跌。

互联网双刃剑的特性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程星答应了下来。

晚上给姜瓷宜做完针灸之后,程星便开始看《对话》往期的节目，同时在网上查和这档节目相关的评价。

大多数嘉宾在上完《对话》之后,都是名利双收的。

一档简单的语言类综艺，90分钟的播出时间，几乎是原片式呈现。

三到五个话题，不同维度的解读,不同职业的看法，话题有深刻有浅显，总能创造一些金句，很多片段会在之后被频繁拿出来对应时事。

因为还没有人来和程星对接，所以程星不知道自己在这档节目的定位是什么。

程星一晚上倍速扒了三期，看得还挺上头。

相反，姜瓷宜也和她一起看，却表现得兴致缺缺。

偶尔程星抬头看她一眼，会在和她对视的目光中，看见她的欲言又止。

程星干脆关了投影，开门见山地问姜瓷宜：“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参加节目？”

“没有。”姜瓷宜不假思索地回答。

“但你……”程星问：“今晚好像有心事，是你的实验出了什么事吗？”

姜瓷宜摇头：“实验进行得很顺利。”

工作顺利却还满腹心事，唯一原因只能出在她要去的这档节目上。

程星问她：“你是不是对这个节目不太看好？”

“也没有。”姜瓷宜说：“是个很不错的节目。”

程星：“……”

姜瓷宜说完之后，目光灼灼地盯着程星看，忽地风牛马不相及地问：“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什么？”程星错愕地问：“该想起什么？”

“你高中的记忆还留着多少？”姜瓷宜问。

程星：“不太多。”

程星忽地笑了：“高中我跟你一直在通信啊，我的生活几乎都是给你云直播了，你不也知道吗？”

她自己的高中记忆倒是都有，但原主的并不多。

也可能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对程星来说也不太重要，所以记的不多。

姜瓷宜顿时哑然。

对于现在的程星来说，她记得的高中生活是外婆院子里的柿子树，是放学后在书店和唱片店里穿梭的日常，是和好朋友出门远游。

她甚至不记得洛茜。

姜瓷宜纠结许久，到底要不要和程星提起洛茜的事情。

首先，她不敢保证许从适给她的资料是百分百真实的，在口口相传之中，很多事情可能会被夸大。

其次，她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告诉现在的程星，程星会不会受到刺激，从而让另一个人格占据身体。

权衡之下，姜瓷宜佯装轻松地笑了笑：“过去太久我有点忘了。”

“我高中生活挺单调的。”程星说：“做不完的卷子，睡不完的觉，到了高三还有上不完的自习和考不完的模拟考。”

姜瓷宜哦了声，复又聊起《对话》这档节目，“你看到嘉宾名单了吗？”

“还不知道。”程星诧异：“名单现在就出来了？”

姜瓷宜把今天营销号发的嘉宾瓜给她看，程星也第一眼看到了洛茜这个名字。

“好巧啊。”程星笑着说：“这个是秦医生的女朋友？”

“应该不是。网上说她出道没谈过恋爱，她对外也一直说单身。”

姜瓷宜在看见洛茜在嘉宾名单上之后又多查了些资料，比之前许从适给她的那份上涵盖面更广。

在查完之后发现洛茜的荧幕形象很好，虽然是顶流，但几乎没什么黑料。

无数营销号在她剧播之前跟着拍她，连跟两三个月，也只拍到了她逛超市和在家做饭这种岁月静好的场面。

但凡跟她合作过的，就没有不夸她的。

而她的业务能力也配得上顶流之位。

洛茜的女友粉、男友粉、事业粉数量几乎一样多，最少的是CP粉。

每一次剧播她都会很有边界感的营业，既不会被骂媚粉，也能让剧宣达到良好的效果。

当今娱乐圈内，洛茜也算是独一份。

愈是了解，愈是惋惜。

姜瓷宜看向程星，“秦医生是大嫂的表妹。”

“这个我知道。”程星说：“之前要不是秦医生，你的那场手术都不一定能顺利做下来，所以我一直很感激她。”

“她应该喜欢洛茜。”姜瓷宜又说。

“啊?”程星错愕，“那为什么没在一起啊？还挺般配的。”

程星想起秦霜，总会想起她在初次见到自己时那复杂的眼神。

还有洛茜来参加她祖母葬礼时，看见她以后略带躲避的模样。

甚至程星脑补了一场原主和洛茜曾有过一段的情爱大戏，但想到原主对苏曼春的舔狗程度，好像不太可能。

生活中也跟她们没多少交际，程星有太多事情要做，所以将这些微妙都抛之脑后了。

姜瓷宜分析：“可能因为洛茜的职业特殊吧。”

“也是，明星恋情一般都不会被粉丝认可。”程星附和：“尤其像洛茜这个级别的明星。”

姜瓷宜提起这些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铺垫得差不多便道：“我看过她的戏，演技很好，以后说不准可以让她和小纪合作一部剧，哪怕小纪给她演女二也是赚到的。”

程星一怔，随后拍手赞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想不到姜瓷宜对这方面的事也很精通。

程星感觉自己捡到宝了。

“洛茜之前有部剧和顾清枫合作，但现在夭折了，也有你一份功劳。”姜瓷宜说。

程星知道那部，是《明月遥遥》。

因为徐昭昭的去世，顾清枫解约闹得很大，但其中最无辜的还属女一洛茜。

程星无奈摊手：“也不能完全怪我，是徐昭昭欺人太甚。”

“是。”姜瓷宜也没办法否认，但她顿了顿：“不管怎么说，我们对洛茜有亏欠，就算为了还秦医生的恩情，你在节目里遇到人家也要客气些。”

程星闻言一愣，随后笑了，伸手去捏姜瓷宜的脸。

姜瓷宜冷冷地看着她，似是在说——谁给你的胆子？

程星捏了两下就松口，温柔地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阿瓷是在教我为人处世吗？”

姜瓷宜：“……算不得教。”

她只是怕程星见到洛茜以后行为不得体，让洛茜难受。

姜瓷宜也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不想让程星参加这个节目，对于洛茜来说，巴不得程星再也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可是她也不想插手程星的职业规划。

就像程子墨说的，程星目前是最合适的代言人。

姜瓷宜只能让程星面对洛茜时，带着最多的愧疚和尊重，希望能治愈到洛茜，让她从以前的阴影中走出来。

程星很痛快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会好好跟洛茜相处的。”

姜瓷宜放心了些。

-

《对话》是录播节目，但周期很短，从录制剪辑到上线，只需要三天。

因为要上节目，程子墨专门给她配备了专业的团队。

从经纪人到助理，一个不落。

录制时间在周二下午，程星坐在房车里赶往录影棚，抵达之后主办方就给程星准备好了化妆间和休息室。

程星虽是第一次上节目，但节目组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程氏集团最受宠的千金，自然是要捧着惊着的，所以给了她最高规格的待遇。

就连问星传媒的金牌经纪人都来临时给她做了经纪人，一双凌厉的眼睛扫过在场的工作人员，哪还有人敢怠慢？

今天录制的嘉宾除了常驻的两位主持，还有程星和洛茜，以及一个歌手和一个知名的经济学家。

程星算是到的比较早的，来了以后做了妆造，又换好衣服，还有足够的时间。

她坐在舒适柔软的沙发里，正准备玩两局小游戏打发时间，但刚打开游戏，就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

听了会儿L觉得不太对劲，节目组的人过来协调并没有压制争吵，反倒越吵越烈。

而吵架的人里似乎还有她新配的助理。

程星关了手机立刻往外走，一出门就看见她那位助理气得脸红脖子粗地骂：“这是主办方留给我们家艺人的地方，你们凭什么来争？不服气就让你们艺人也努努力，下辈子投个好胎啊。这期节目就是程氏集团的赞助，给我们家艺人最高规格的休息间不是最正常的吗？”

“你知道什么是主咖吗？签合同的时候白纸黑字都写了，这档节目不能明晃晃欺负人？我们家茜茜为了这档节目，昨晚熬了个通宵拍戏，结果就这么欺负人？”

“大家别吵……今天是我们安排不到位……”

“狗屁！她们就是仗势欺人！”

“胡扯，有本事你也去赞助节目去啊！”

“……”

程星听得脑仁突突疼，厉声吼道：“付蓝依！”

付蓝依是助理的名字，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之前在另个艺人那儿L做助理，因为很有眼力见被经纪人调过来临时给程星用几天。

程星刚见到她的时候，她特别会来事儿L，星姐长星姐短，所以程星一直喊她小付。

但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另外一副嘴脸。

盛气凌人，仗势欺人。

这些话要是被录音放出去，程氏集团的股价都得跟着跌。

争吵声戛然而止，程星走过去看向对面来人：“不好意思，我助理对您无理了。”

主办方那边的工作人员紧急跟领导汇报，希望领导过来解决一下。

领导也不想接这个烂摊子，干脆装死。

工作人员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是这样的，今天原本准备了两个同等规格的休息间，洛小姐和程小姐都有，但因为临时出了点意外，只能委屈洛小姐去第二休息间，但也是很好的配置。”

程星温声道：“不用。我已经妆造结束了，这个休息间留给洛小姐用。”

工作人员就像看见了菩萨一样，恨不得当场给程星磕个头，激动得语无伦次道：“程小姐您人真好。”

“洛小姐呢？”程星往刚才跟小付吵架的工作人员身后看了看，没看见洛茜，好奇地问了句：“她来了吗？”

“楼下休息室呢。”洛茜的助理辛敏不满地嘟囔：“先抢再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心好。装什么好人。”

程星耳朵尖，闻言也没生气：“不好意思，我事先不知道这个安排。”

辛敏瞟了她一眼，知道她是程氏集团的千金，也不敢真的得罪，毕竟洛茜之后还可能要拿程氏集团某奢侈品的全球代言，只能忍气吞声地说：“算了，我们洛小姐大度，不跟你们计较。”

“付蓝依。”程星冷声喊，“道歉。”

付蓝依顿时委屈起来，“星姐，为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是她先过来挑衅的。”

程星回头凝了她一眼：“道歉。”

付蓝依眼睛红着，抽噎几声，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们身上打转，程星站得笔直，付蓝依却久久未动。

就连辛敏也有点不好意思，怕事情闹大对洛茜名声受损：“算了。”

程星却冷声道：“付蓝依，道歉。”

付蓝依抽噎着说了声：“对不起。”

“辛敏。”有人来喊辛敏回去，说是洛茜在找她，话音刚落，洛茜就出现在楼道里。

程星看见洛茜以后笑着朝她颔首，算作跟她打招呼。

和在场所有人比起来，她起码已经见过洛茜几面，所以有种自带的熟稔。

洛茜却只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争吵的正主都来了，颇有要打起来的架势，但洛茜听闻之后也只让辛敏道歉。

辛敏倒是比付蓝依更听话，看了眼洛茜后就朝付蓝依点了下头：“不好意思，刚才冒犯了。程小姐，对不起。”

程星摇头：“没有。”

辛敏道歉之后，洛茜跟工作人员说：“具体事宜我已经和你们领导沟通过了，什么时候开录到楼下喊我一声。”

辛敏却嘟囔道：“连个沙发都没有，你怎么休息呀？”

听上去委屈得很。

洛茜却只睨了她一眼，辛敏顿时没再说话。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看着这场没有硝烟的争吵落幕，洛茜转身已经准备离开，程星却喊了她：“洛茜，要不跟我共用一个休息间？”

她直接喊了洛茜的名字，洛茜的脊背在一瞬间变得僵直。

良久，洛茜转过身，表情有些复杂，却是婉拒：“节目组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我还是到楼下吧，今天是我助理替我鸣不平，有些过激，还请谅解。”

“没有。”程星说：“我助理说话太难听了。在这个节目遇见也算是缘分，就一起用休息间呗。我很安静的，或者我去楼下，你到这来好好休息一下。”

洛茜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过往的记忆忽然撞进她脑海，以前程星也会笑着喊她过去，不过只要过去就是欺凌。

她的白裙子会被弄脏，头发会被撕扯，会陷入无尽的黑暗。

程星最擅长的就是笑着欺负人。

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善意，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充满了尊重。

跟原来的那个人不像。

也可能是因为她长大了，所以学会了伪装。

程星温柔朝她笑着，再次邀请她：“我妆造已经完成了。”

“嗯。”洛茜犹豫后答应：“我们共用一个休息间。”

-

刚才吵架的插曲过去，洛茜带着她的团队进入休息间。

程星却没让这件事轻易翻篇，趁着洛茜在做妆造的时间，她将付蓝依喊到了另一个小房间里。

程子墨给她的经纪人也在。

经纪人刚才去核对节目环节，刚走过来就听见大家在传这件事。

估计所有人都在议论吵架的事，往后会成为营销号的哑谜八卦。

程星还没正式进入大众视野，这件事一旦传开，对程星的荧幕形象塑造非常不利。

经纪人抱臂站在一旁，想让程星不要参与这件事，她会负责教训付蓝依。

但程星却朝她摇摇头，“我来说吧。”

付蓝依解释刚才的情况，她在楼道里遇见趴在门上偷窥的辛敏，她只喊了声，辛敏就骂她是主人养的狗，就知道狂吠。

付蓝依生气才口不择言的。

两人吵得都上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付蓝依解释完以后也跟程星道了歉，说自己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

程星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L。

“你不用跟在我身边了。”程星说：“我记得你是玲玲姐的助理，明天还回玲玲姐那儿L去吧。”

付蓝依震惊，她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样一个机会。

谁都知道，跟在资本家身边和跟在明星身边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程家千金是什么含金量？

十个明星都比不上。

就算顶流如洛茜，再努力十辈子也成为不了程星。

所以她今天才敢那么嚣张。

经过几天的相处磨合，付蓝依也算拿捏准了程星的脾性。

虽然是豪门千金，但性格很温柔，对待工作人员也很包容。

却没想到，她会直接赶自己走。

付蓝依慌了，声泪俱下地说自己待在程星身边多高兴，解释今天只是个意外，她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的。

程星看着她：“你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走。”

“为什么啊？因为我口不择言地跟她吵架吗？”付蓝依质问：“是她骂我的，难道我就不可以回击吗？如果这样，大家只会觉得您是个可以随意欺负的人，谁都要来欺负一下，您的面子往哪里搁？”

“面子是靠自己挣的。”程星说：“辛敏说话时有理有据的，她不光在质疑我们，也在质疑节目组的安排。但你呢？你口不择言说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些话如果被有心人拿去大作文章，我会如何？程家又会如何？”

程星摇了摇头：“我的身边留不得你这样的人。”

“我怎么了？您以前不是也夸过我聪明会办事吗？星姐，我真的会改的。”

“人的本性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你是在仗势欺人。”程星说：“投胎怎么了呢？难道说我是程家的人，我就高人一等吗？”

付蓝依一时哑然。

“你只是回你原来的岗位，可以理解为调岗。”程星整理了下裙子，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但说话却很残酷：“走吧。”

付蓝依被经纪人送走。

程星回到休息间坐在沙发上，洛茜正在闭着眼睛做发型。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但程星跟没事儿L人一样，很平静地坐着，安静干自己的事。

果真做到了和洛茜承诺的。

经纪人送完付蓝依回来时给程星递了一盒润喉糖，叮嘱她快要开始录制了。

程星点头，却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她声音很低，混在嘈杂的休息间里也没人听见。

经纪人却摇头，肯定道：“您做得很对。”

在这个位置上，万众瞩目，稍有不慎就可能害了自己，最可怕的还是害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程氏集团是程子墨没日没夜守护着的，程星愿意站出来面对镜头也是想着能为程家出一份力。

她来到这里以后，程家是她最大的后盾，所以她愿意回馈。

付蓝依跟辛敏说的那些话并非口不择言，是她潜意识里就那么觉得——豪门高人一等。

程星不觉得自己高在哪里，原主或许习惯了胡作非为，但她不会，也永远不会习惯。

-

洛茜妆造做得很快，但她看上去很困。

在她妆造结束之后，程星走过去给她递了一个橙子，冰冰凉凉的。

洛茜颇为震惊，伸手拿橙子的时候都抖了一下。

程星和她闲聊：“我们之前见过的，洛小姐。”

“嗯。”洛茜做了美甲，剥不开橙子，程星见状伸手问她要过来，给她剥开又递过去。

“在我祖母的葬礼上。”程星说：“还有秦医生，之前如果不是秦医生，我妻子不会那么顺利完成手术。”

“呃……”洛茜顿了下，温声道：“她很出色。”

程星夸赞道：“之前那个医生也是这么说的。秦医生应该属于天才那类？”

提共同认识的人可以让两个没那么熟稔的人迅速熟悉起来，拉近彼此的距离。

程星熟练运用着社交法则，跟洛茜在秦霜的事情上聊了几句，也知道了秦霜在国外的盛名。

甚至有人说，有朝一日她的成就必在曾获得国际尔诺医学奖的姜若辞教授之上。

当年姜若辞教授年纪轻轻带领团队研究出有效遏制器官衰竭的特效药，甚至可呈现逆生长之势，这项研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药物在经过多次实验之后，广泛投入临床使用，甚至有人开始利用其研制“长生不老药”。

这项划时代的研究成果让姜若辞教授名震一时。

而秦霜如今也不遑多让，年纪轻轻便从世界Top1的医学院毕业，且参与了重大项目研究。

去年还作为青年杰出代表在联合国发言。

提起秦霜，洛茜的话也变多了些，“她也很刻苦。”

程星笑了笑：“努力的天才更让人佩服。”

洛茜莞尔，“是很厉害。”

“你也很好。”程星很真诚地夸她：“之前看过你的戏，演技特别好。”

洛茜微顿：“……是吗？”

她试图从程星的笑容中看出几分虚假，但程星笑得很真诚，似乎说的都是真话。

两个人并不熟，程星有心和洛茜搭话，却也架不住洛茜的冷淡。

在聊了几句后便冷了场。

幸好没等太久，工作人员便过来招呼她们上台，要正式进行录制了。

-

常驻主持人是业内大拿，从业多年，主持过多档节目，谈笑风生间就把场子热起来，顺带让大家做了自我介绍。

程星第一次和这么多人在一起面对镜头，稍有些紧张，等主持人Cue到她的时候只能温和笑笑。

问题也是提前对过的，所以程星准备了发言稿。

只是其他嘉宾的发言不会告诉她，所以在质证和讨论环节，她脑子必须转得很快去回复别人，一来一往进行对谈。

这也是《对话》的精髓所在。

今天这场录制针对程星提出的一个话题是——“一夜爆红真的好吗？”

作为最有发言权的人，程星第一个回答。

等她发言结束后，便轮到了洛茜。

洛茜会对她进行提问。

台本上给出的问题是：“一夜爆红是什么感受呢？”

但下一秒，洛茜问的是：“当你一夜爆红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种德不配位的感受呢？”

单看这个问题还好，但洛茜的语气很冷，带着几分凌厉，眼神锐利地看着她，一瞬间就迸发出火药味。

问题出乎程星的预料，只是微微错愕，便迅速调整好状态温声回答：“是有的。”

“我和在场的各位都不一样，我没有什么才艺，只是临时被推到镜头前，就得到了那么多观众喜爱，除了感谢各位观众的抬爱就是觉得惶恐，能回馈给大家的太少了。惊喜与压力共存，但还是谢谢大家的喜欢，之后争取让大家觉得我德能配位。”

程星温柔又真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而下一个发言的是那个歌手，传闻她和洛茜有些过节，所以她发言时也没按台本走，话锋一转：“你会觉得洛茜刚才的发言是针对吗？”

程星啊了声，惊讶溢于言表，却摇摇头回答：“与其说是针对，倒不如说是提拔。”

程星笑着看向洛茜，“我相信每一个获得巨大流量的人都会产生一种德不配位的感觉，因为大家给予的太多，总会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多。洛茜应该也有过这种感受，才会问我。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便会去思考，当我自己思考明白，往后的路才会走得更踏实，更坚定。所以是要谢谢洛茜的。”

洛茜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她问的时候完全处于个人恩怨，并没有程星说得那么伟大。

……

节目录制了90分钟，导演让中场休息，之后再开始下半场的录制。

休息时经纪人根据程星刚才的表现提点她下半场时该如何做，上半场她的高光场面有了不少，为了不抢风头，给观众留下更好的观感，下半场就要表现得尽量低调。

程星嗯了声便去卫生间。

刚拐过转角，就看见了洛茜。

她站在长廊尽头，面对着窗户，手中捏着一支烟，火星子明明灭灭，她的长发被吹散，看上去像是一幅充满了忧伤的画，破碎感十足。

程星从卫生间出来后，在洗手台前又遇到洛茜。

水流经洛茜细白纤长的手指。

程星犹豫要不要跟洛茜打招呼，因为刚才跟洛茜搭话时，洛茜的话很少，聊了也很尴尬。

她猜想洛茜是不是社恐，所以不打招呼才是更合适的相处方式。

整个空间内只有泊泊流水声，隔了会儿L，水声停止，洛茜忽地出声道：“程小姐，你说人会改变吗？”

程星被问得一怔，“具体指什么？”

“性格。”洛茜说。

“会吧。”程星斟酌着回答：“天性很难改，但像是一些小的点，也很容易改变的。”

“如果你有一个仇人，她忽然变好了，你会原谅她吗？”洛茜问。

“要看是什么仇。”程星说：“如果你们之间的仇恨让你很痛苦，那为什么要原谅她？”

“可我也报不了仇。”洛茜说：“只能自我折磨怎么办？”

程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能尽量设身处地去思考，尔后安慰她：“尝试跟自己和解呢？仇恨肯定是过往的事，但人是活在当下的。当下你活得很好，幸福快乐，那你就不要再想那些事。”

“如果放不下也忘不了呢？”洛茜笑着问。

但她笑得很悲伤。

程星看着她的脸，温声道：“那就报复她。”

“很难。”洛茜说：“她过得很幸福。”

“那你就比她更幸福。”程星说：“报复她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你过得比她还好，把她踩在脚底下那种。”

“可她过得比我好很多。”洛茜说着声音陡然压低，就像是在自言自语：“甚至还把我忘了呢。”

程星没听清：“什么？”

洛茜摇摇头，脸上已经挂起从容的笑意：“快要下半场录制了，回去吧。”

程星站在原地盯着洛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不知为何，她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些什么。

却又想不起来。

洛茜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程星试图解读却一无所获。

回到镜头前，程星听了经纪人的叮嘱，表现得很低调。

本场节目讨论的最后一个话题是——校园霸凌该入刑吗？

今天的嘉宾没有律师，讨论这个有深度的话题好像完全不搭界。

而且压轴话题是隐藏的，在开始讨论前所有人都不知道。

主持人很丝滑地进行了转场，开始对这个话题的讨论。

程星是中间发言的，她的态度很坚定，该。

当前法律考虑到青少年处于成长期，所以对此比较宽容，只要不涉及重大刑事案件，普通的霸凌并不会作严重处罚。

可是只要这个问题不管，就会一直有人被伤害。

程星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想到的是姜瓷宜，她义正言辞地说：“时间是不停往前走的，可是在校园霸凌这种事中，时间只让霸凌者愉快的往前，而被霸凌者永远停在了原地。”

洛茜目光很直白地盯着她看，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这种话题让她来回答，她甚至觉得有些残忍。

可是摄像头还在拍，她必须笑着说出自己的答案，因为场上支持入刑的人居多，她的经纪人在场下已经举牌让她支持不入刑来发表自己的观点。

洛茜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到该如何进行这场对话。

可经纪人拼命地举着牌，还提醒她要维持人设，洛茜最终眼中含着泪说：“我觉得不该入刑。”

她阔阔而谈中学生尚未成型的价值观，谈及人权，所有假大空的观点说了一堆，最终以经纪人在场下举着板给出的那一句：“用爱去感化或许比用重刑压制更管用。”结尾。

说完之后她强忍着不适，麻木得像个游魂，坐在那个位置上。

而不远处的经纪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节目录制结束，程星被很多人围着要了签名，这些人或许不喜欢她，但看在程氏集团的面子上，也会过来吹捧几句。

程星签完名后环顾四周，发现洛茜已经离开了。

她还想找洛茜给姜瓷宜要个To签来着。

颇有些遗憾。

程星在经纪人的陪同下回到休息间取东西，却看见洛茜躲在角落里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

程星匆忙给她递了纸，问她要不要叫医生。

洛茜顾不上说话，把胃里苦水都快吐出来。

程星让经纪人打120，结果洛茜站起来把垃圾桶一摔，地上一片狼藉。

而刚才在镜头前还温婉动人的洛茜此时格外狼狈，她的口红划在脸上，像个滑稽的小丑，暴怒道：“你装什么好人啊！！”

即便整颗心脏都快难受得炸掉，连句脏话都说不出来。

程星一怔，却只问：“你……怎么了？”

洛茜发泄完以后，颇有些无措，站在原地眼泪掉下来，最后情绪崩溃，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程星匆忙给她递纸，但经纪人却拉她，让她赶紧走。

程星却没有听，问洛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洛茜在哭，却又像个玩偶一样扯出笑容，看上去惊悚得很。

程星却不害怕，慢慢靠近她：“你如果有事可以跟我说的，我能帮你。”

洛茜森然一笑：“你能帮我去死吗？”

-

程星夜里做了噩梦，洛茜的脸频繁出现在她梦里，尤其是她森然地笑着朝她说那句话的表情。

她醒来时才凌晨三点，心脏突突地跳。

姜瓷宜还在她身边熟睡。

大抵是白天洛茜跟她说的那句话给她留下了阴影，就像是去玩密室，NPC忽然凑到你面前要掐死你，整个人都快要窒息的感觉。

她怀疑洛茜有重度抑郁症。

程星睡不着便查了很多和洛茜相关的新闻。

洛茜这些年很敬业，性格也很好，大家提起她都说是“微笑女神”“笑容收割机”“元气女孩”，这些标签在她身上很多年，粉丝也都很喜欢她的正能量，她也有很多金句，比如“我比很多人都幸运，因为我得到了大家的关注”“我会不停地向前，这样才能配得上大家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她会在生日的时候举办不收费的见面会，给到场的粉丝准备零食和纪念品。

会在获奖的时候第一时间感谢粉丝。

而程星接触到的洛茜，跟这些词似乎不搭边。

洛茜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程星思考很久，问经纪人要了洛茜的联系方式，想要正面跟洛茜聊聊。

抑郁症在中医学上又叫郁症，基本上都会采用辩证疗法。

根据个人情况来判定要不要服用药物。

运动以及早睡是可以有效缓解抑郁症的。

不过真正的重度抑郁症是没办法做到这两点的。

程星添加洛茜的联系方式，两天都没人通过。

她这两天都因为洛茜那句话过得心神不宁，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直到第三天她从秦枝韵那儿L要到了秦霜的联系方式，简单将那天的情况说明了一下，还表明洛茜应该是重度抑郁症，要及时带她就医。

秦霜的反应很冷淡，只说：【我知道了。】

程星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多管闲事，也不好意思再多问。

姜瓷宜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挑了个晚饭时间问：“你怎么了？从录完节目回来就不太对劲，那天发生了什么？”

程星不想让这些琐碎的事情影响她复健，摇摇头瞒下：“没什么事。”

当晚，《对话》全网上线，当即引发爆点，不管是程星在节目上那句“我是程星，也是程子墨和程子京的妹妹。”还是她们对于霸凌问题的讨论。

当晚便占据了热搜一半位置。

因为有洛茜和程星的加持，热度直逼最火爆的几期。

程星也因为富家千金身份和对霸凌问题的批判而火速出圈，颇有被捧上神坛的架势。

这热度让程星始料未及。

而且她还收到了很多夸赞。

关琳敏在微信上疯狂夸她，各种彩虹屁吹，让她都有点迷失自我。

程子墨和程子京都发来信息表扬她，并且给她打了钱。

纪羡吱也给她发微信，说她太厉害了。

一时间，程星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程星因为对霸凌的批判得到赞誉，相应地，洛茜因为那番发言遭到了评判。

当晚就有#洛茜大粉脱粉#的词条挂在热搜高位，点进词条广场就能看见有粉丝不仅发了脱粉的微博，还有人在广场里讲故事。

讲自己在读书时被人欺负，被同学们孤立，最终确诊了抑郁症，现在完全没办法上班。

讲自己因为校园霸凌转了一次又一次学，却还是没办法好好读书，从年纪前几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学渣。

太多太多关于校园霸凌的故事被搬出来，洛茜的发言就成为了霸凌者的帮凶。

甚至有人无端猜测，洛茜这么为霸凌者说话，在读书时一定也是霸凌者。

洛茜粉丝发挥出极强的战斗力，却还是没能战斗过义愤填膺的路人。

原本是想卖好的言论却遭到了反噬，洛茜的公司进行了紧急公关，却水花平平。

只能默默等这个风波过去。

程星用刚注册不久的账号发了条为洛茜说话的微博。

[@程程程程星：因为观点不和就进行一场盛大评判的行为，也是霸凌。]

她这条微博随之也上了热搜，可也没能帮到洛茜。

洛茜在圈内风头正盛，对家太多，在其中浑水摸鱼的人太多，无数水军黑粉齐齐出动，颇有将洛茜名声搞臭的意思。

程星晚上刷热搜，越刷情绪越低落。

跟姜瓷宜聊天时也总出神，最终瞒不过，程星还是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了姜瓷宜。

程星捂着心口说：“不知道为什么，她跟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很心痛，就像我曾经真的做错过什么一样。”

姜瓷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程星说：“我跟秦霜说了她抑郁症的事，要不要再跟秦霜说一下，今晚让她不要看手机了。我觉得没有任何一个抑郁症病人可以承受住这场网暴。”

就算洛茜是个身经百战的顶流也不例外。

姜瓷宜让她把手机拿过来，她给秦霜发了条语音：“秦医生，您今晚忙吗？如果不忙的话可以去陪陪洛小姐吗？让她不要看手机，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会和程星登门拜访，跟她诚挚道歉，跟她说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霜回了个句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她们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

程星却问姜瓷宜：“你说明天登门道歉是什么意思？这场网暴也不是我引导的……”

这么说很像是她在背后谋划了一切。

姜瓷宜的手搭在她颈间，指腹轻轻揉过，眼神中带着几分悲悯：“我知道不是你引导的。但你的言论把她放在了对立面，她现在需要一个支点，其他人不做她的支点，我们做可以吗？”

姜瓷宜的声音比往常都温柔，目光坚定却隐隐有泪花闪烁。

程星在她的注视中点头。

姜瓷宜没办法跟她说她曾经霸凌过洛茜的事情，在程星眼里，她从未做过这些卑劣的事情。

但姜瓷宜作为和洛茜有同样遭遇的人，太理解洛茜现在的心情了。

她很担心洛茜会想不开，所以让程星道歉算什么？

如果能让洛茜解开心结，她可以每天陪程星上门道歉。

做错了的事情就要认。

程星虽然不解，但姜瓷宜这么说了肯定有她的道理，程星看见她眼中的泪花，猜测她肯定和洛茜共情了，所以道歉也不算什么。

再说，她对洛茜真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愧疚。

尤其洛茜每次用那种饱含绝望的眼神望着她时。

这天晚上程星很晚才睡着，但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各式各样的怪兽追着她跑，尔后场景一变，在原主的高中校园里，有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而她拎着一桶红色油漆走过去，直接浇了对方一身。

女孩转过身哭泣，那张脸出现在眼前——是洛茜。

程星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刚才在梦中的那一切似乎不是梦。

她的头有种撕裂的痛感，大段大段记忆涌入脑海，疼得她攥紧了被子，连姜瓷宜都被她的动作吵醒。

姜瓷宜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程星被迫接收着原主的记忆，隔了很久，疼痛消失。

她却麻木地坐在床上，看向姜瓷宜的时候流出两行清泪，声音颤抖地喊：“阿瓷。”

姜瓷宜紧紧抱住她：“我在，怎么了？”

程星整个人都在发抖，原主和洛茜的记忆在刚才回到了脑海。

她在记忆里看见洛茜被原主欺负的每一个瞬间。

漂亮的女孩被关进器材室，被迫脱掉衣服拍下令人难堪的照片。

她的裙子被剪烂，剪刀的刃划过她的大腿，流出鲜红的血。

她被迫蹲在地上捡起宠物狗的大便喂进嘴里。

……

每一幕都让程星窒息。

程星颤抖着和姜瓷宜说：“我记起来了。她以前把洛茜欺负得生不如死。”

可如今，程星顶着和原主同样的脸。

在洛茜的视角里，她就是原主。

所以今天在卫生间洛茜才会装作风轻云淡地问她：“如果你有一个仇人，她忽然变好了，你会原谅她吗？”

洛茜在努力跟她和解。

可她却说了些什么呢？

不痛不痒的安慰。

她真该死啊。

程星离开姜瓷宜的怀抱，颤抖着手去拿手机，不停地打字给洛茜发好友申请，打下一段又一段的忏悔语。

梦中洛茜的遭遇太残忍了。

她一定也在像姜瓷宜一样，等待霸凌者的道歉吧？

程星不是原主，但她可以给洛茜道歉，只要洛茜能与自我和解。

洛茜问她，如果放不下也忘不了呢？

程星现在可以回答她，“那就不要放下，也不要忘，恨着就行。”

可是一条条申请皆石沉大海。

姜瓷宜抓住她不停打字的手，平静地安抚她：“等明天早上我们去找她就好。”

程星看向姜瓷宜，只问：“这样的人，真的值得被原谅吗？”

“原不原谅是她的选择，你要做出你的选择。”姜瓷宜说。

程星摇着头：“阿瓷，但我不是她，我没有霸凌过人。”

姜瓷宜很想反驳什么，却又在看到她慌张的脸时改口：“那你要替她担下这件事吗？”

程星想了想：“我可以告诉她，她恨的人已经死了，我不是她。我会跟她道歉，会永远心怀愧疚的活着。”

姜瓷宜点头：“那就好。”

程星感觉自己心跳得特别快，不一会儿L，右眼皮也跟着跳。

她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瓷宜觉得她是因为忽然想起欺凌洛茜的事，受到刺激以后心跳加速，但看到她这幅模样还是试探地说：“要不给秦医生打个电话问下？”

程星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秦医生的语音，可是无人接听。

姜瓷宜安慰了她好一会儿L，程星却仍了无睡意。

一直到天蒙蒙亮，程星看见从东方升起的太阳便起身去盥洗间洗漱。

简单洗漱之后换了身很庄严的衣服，姜瓷宜说好要陪她去，但她却跟姜瓷宜说：“我去面对这一切，不管洛茜怎么对我，或打或骂我都受着。”

她不想让姜瓷宜跟着受委屈。

姜瓷宜温声道：“我和秦医生说好了的。而且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僵，总要有中间人给回还。”

程星深呼吸了一口气，扯出个笑：“那要是洛茜打我，你别护着我。”

姜瓷宜斜睨她一眼：“我一定把你固定在那儿L让她打到消气。”

程星回想起昨晚的记忆还觉得心口作痛，有些场景是她平时看电视时都不敢看的，却强硬地植入到她的记忆里，直面这一切。

震撼太大，以至于她现在还没完全走出来。

程星化了淡妆，一切都准备好之后看了眼手机，发现有秦霜发来的一条未读消息。

程星点开，只看见一句——

【怎么死的不是你？】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微博弹窗就从屏幕上方弹出来。

[噩耗！知名女星洛茜昨夜跳楼坠亡……]

新闻标题只有一半，点进去才能看到，程星脑子霎时变得空白，颤着手点进了那个词条。

今早最大的新闻，实时讨论人数六个亿。

媒体发布悼文，配图用的是路人拍到的照片。

穿着黄色长裙的洛茜赤脚躺在地上，身边流了很多血，而她的手腕上还有一条很长的划痕，割的是动脉。

程星整个人都在发抖，手机也掉在地上。

姜瓷宜还在洗漱，听见动静出门问她：“怎么了？”

程星木讷地转过身，眼睛像在下雨，木然地说：“洛茜……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