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突然的关心

还好陆今安是朝堂奏对惯了的,说话比较言简意赅，陆峥也是一点就通的好学生，只消稍稍点拨就融会贯通,无需一再耳提面命，故而两人也没站在那里说上太久。

虽然在临走之前初微也感受到有人瞪了他们几l眼，但都被陆今安生人勿进的气场给压住了，没什么上来打人。

回城途中，陆今安跟她两人说起，卫家想给宫里娘娘供奉海灯,问陆峥青州府有哪个寺庙比较灵验？

初微知道陆峥平常对这些事情并不上心，唯一还算了解的就是自己之前带他去过的广福寺。

初微突然有一些担心，如果陆峥提了广福寺,陆今安说要一起去怎么办？

可如今的座位是她和陆今安坐在上首，陆峥则坐在陆今安左手边一侧。

如果她给陆峥使眼色的话,不等对方发现，没准陆今安就先看到了。

陆峥这孩子心实,没听出什么不妥,听了这话便答道：“母亲说广福寺不错,甚是灵验，考前曾带我去过一次。”

果然,陆今安接道：“春色正好，最宜踏青,改日带你们同去。”

陆峥点头说好。

初微：……

明明是她和陆峥先约好的好吧？怎么这会儿就成陆今安带他们一起去了？

怎么听都有些不对。

马车刚刚停在陆府门前，就有门房的人来对陆今安报道，大老夫人到了，正在宁寿堂和老夫人说话。

等初微一行来到宁寿堂后，才发现不光大房的人都在,陆家姊妹和大嫂也在，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

陆老夫人一见到他们到来便问道：“峥哥儿考得如何？”

陆老夫人此言一出，大家也都期待的看着他们。

初微身边的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

初微觉得，陆峥不说话可以理解为说自己考第一不好意思，陆今安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觉得第一的答卷不够完美所以不想骄傲？

一室沉默当中，初微响亮回应道：“陆峥这次是县试的案首呢。”

大老夫人不信道：“你没看错？”

初微寻思着一个人看错还有可能，三个人都看错了又怎么可能呢？

“前三名的考卷都在那儿贴着呢，自是没有的。”

初微记得书里陆峥县试第一回家时，也应对了这样的场面。

大老夫人家中三郎从前县试第三，院试第四，因为从前陆今安考试也是回回第一，她的三郎成绩虽好却没能在二房炫耀，原本想着这会儿陆峥在地方学堂学习，成绩必不能如意，她也就能把自家三郎的战绩再拿出来卖弄一番。

结果陆峥上来就是县试第一，她一早准备好了的台词没了用武之地。

初微觉得大老夫人跟她前世那位科长大姐似的，最见不得身边人好，看别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好事比打她一顿还要难受。

眼看着大老夫人一口气上不来脸憋得通红，几l乎要把后槽牙咬下来，初微心里默默感慨，果然看真人实物表演比书还好看。

陆峥成绩这般争气，陆清沅和琳琅两个姑姑都十分高兴，一连夸了好些，就连一向严肃的陆老夫人也弯了嘴角。

王姒一听说陆峥考了案首，也顿时换了态度。

她从前不喜陆峥是因为觉得他占了锐哥儿的长孙名额，又会分好一部分家产，现在看他读书如此上路便换了种思维，日后让他提携一下让锐哥儿自己挣些家产回来也不错。毕竟都是堂兄弟，又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关系亲近。

大房的三郎媳妇容姐儿也都道了恭喜，只有大老夫人淡淡道：“这县试不过是科考第一场罢了，日后还有府试、院试一道道关卡，都比县试更难好些，还是要戒骄戒躁，刻苦用功，方能在考场之上有一席之地。”

这话如果自家长辈跟孩子说这些话，初微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大老夫人作为一个隔房的曾祖母，大好的日子不说声恭喜，只说这些扫兴的话。

倒是把边界感不清和见不得人好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大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纪，这些天赶路过来也累了，在听到陆峥成绩后便回了房间歇息，初微等人也得以解散后自由活动。

回房的路上，陆清沅又跟初微聊起了大老夫人的家庭情况。

从前她家父亲陆观是二品左都御史，母亲谢氏是端康郡主之女，虽然穆王这支没落了，但当年也曾红极一时。陆今安是皇子伴读，陆清沅又嫁了侯府世子，大老夫人一生好强，又一直以宗妇自居，被二房压制难免不快。

可是到了后来，陆观夫妇早逝，陆进之屡第不中，陆清沅公爹逐渐在朝堂被边缘，更兼陆今安的靠山五皇子在朝堂被三皇子压了一头，妻子家世不显，半分助力也无……

而大老夫人家中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儿都在朝中为官，且大儿子级别不低，二孙女如今乃是庄郡王侧妃，正妃前些时日刚刚殁了，她这个膝下有子的侧妃有九成被扶正的可能。

大老夫人这次过来更像是来找场子的，也越发摆谱儿。

“我们在京里都不来往的，好好的回家一趟，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陆清沅后知后觉道，“不行，我要早些回去了，改日得空再来看你们吧。”

陆清沅也是效率派，下定决心后当即就折回宁寿堂找了老夫人，说是自己出来够久了，家里孩子小离不开人，下午就打包走了人。

到了第二日，她们再去宁寿堂请安的时候，就没了大姐姐的身影。

初微有些伤神。

又少了一个有难同当的人。

县试结束之后，周家学堂继续开课，陆峥这次成绩好，有了特权，刚请安完了就去正院吃早饭准备上学。

初微和大嫂作为孙媳就没了这么好的待遇，只能枯坐在这里生无可恋的陪着两位老夫人说话。

大老夫人再一次红光满面的说起了自家孙女的王府生活，说着说着又想起一事。

“她这一胎怀相极好，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我和她母亲去寺里求平安符时曾有高僧说过，让娘家提早给产妇和小公子准备几l套被褥，要属相相合的至亲之人亲手缝制才行，家中欣姐儿和二郎媳妇都合适，我想着再找一人更好，你家二郎媳妇是什么属相？”

初微：……

真要相合的话，还要千里迢迢去京城给小姑子做被子？没事吧她？

陆老夫人道：“我记得二郎媳妇是庆历十七年生人。”

大老夫人有些嫌弃的皱眉道：“庚辰年？那算了。”

初微内心松了口气，感谢属相让她躲过一劫。

大老夫人显摆完了自己马上就要成王妃的孙女后，又问起了琳琅婚期，顺便说了自己嫁孙女的排场。

陆老夫人道：“二郎觉得珲哥儿那孩子和琳琅不合适，便给她相定个武将。”

“武将？”大老夫人问道，“又是哪家孩子？怎么之前从未听说？”

“说是琅琊的，离着咱们青州倒也算近，只是祖上并无官职，老嫂子没听过也是该当的。”

“陈家退婚的事你怎的不早说？”大老夫人一拍大腿，“京中和老大相熟的几l家都有公子尚未结亲，我也能给琳琅挑个好的。”

“是二郎看好的。”陆老夫人道，“我看着不错，所以也就应了。”

眼见着弟妹又把那个三品京官的孙子抬了出来，大老夫人也就没话说了。

初微也看出来了，陆今安在老夫人这儿是个工具人，反驳大老夫人说话时用着贼顺手。

看来不光她觉得陆今安好用，老夫人也觉得好使。

人人都爱用陆今安。

****

嫁到陆家这么多天，初微第一次在宁寿堂早餐没吃饱，出了院子之后又去大嫂王姒屋里用了点心。

“大姐姐昨儿下午就收拾行李回去了。”初微道，“这大老夫人回回过来都弄得天怒人怨的，怎么祖母还要跟她来往？”

“父亲过世那段时日，大房那边前前后后帮了我们不少，不过这几l年二弟也都还了回去，真算下来，他们一点都没吃亏。祖母是想着二弟孤身一人在京中打拼，大房的几l个叔伯都在朝中为官，倘若二弟在京中遇上什么事，他们帮着说句话就能解燃眉之急，怕真闹开了反而对二弟不利。”

初微叹道：“也是。”

她如今也算更深刻的了解到那天陆峥所说，“虽不讨喜但翻脸不至于”这句话的含义。

“我看三郎媳妇和容姐儿都对那老太太毕恭毕敬的，倒衬得咱们像没规矩的人家了。”王姒道。

初微也注意到了此事：“她们两个也太谨慎了些，大姐姐的婆母还是侯夫人呢，也不见有大老夫人这般摆谱儿”

“估计在家也没少折腾。”王姒撇嘴道，“动辄就扣不孝的帽子，儿子又都在朝中为官，看重名声，女眷们在家本就说不上话，更不好造次了。”

“所以这嫁人有什么用？好事都让男人占了，家里的委屈都让女子咽了。”初微不平道。

“谁家不是这样？弟妹快别说这话了。”王姒虽然觉得初微说得有道理，但作为家里最有规矩的长嫂，也不能就这么跟着说下去。

“对了，你没来之前，她还说我们府上子嗣单薄，说二弟在京中也没个像样的人服侍，说起容姐儿议亲的事，又说你娘家没助力嫁妆少，没准这些话在家就想了好些时候，要不也不至于一过来就找了这样多的说处。”

初微：……

这么一看，在大老夫人的精神世界里，她几l乎是全身都是漏洞的人，随便拿一点出来都能被抨击的那种。

“你最近小心点。”王姒一脸严肃的叮嘱道，“别落单时被她抓住了，叫到屋里说话。”

大老夫人的一对一教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受的。

初微郑重点头：“我会的。”

正好第二日陆峥学堂放假，初微想起昨日王姒的叮嘱，便提了一起出春游的事情。

陆峥自然说好，陆今安也有空，初微第二日一早简单去宁寿堂给老夫人请安后，就带着父子两个一同出门去了。

陆峥考前过来寺中拜过，按理说考试之后应该要来还愿。

初微前几l日专门去书肆找了玄学方面的有关书籍，将还愿步骤记了下来，在车上给陆峥念着听——

把燃好三柱香插到香炉后，再去拜垫双手合十还愿。还愿之时一定要言明自己的姓名、住址和基本情况，以及在什么时候曾经许过什么心愿，今天因为愿望达成特来还愿。

在此过程当中还要真诚感谢神明庇佑，如果有的新愿望也可以再许，但是不能太过贪心，一次许愿超过三个是一定不可取的，一定要注意不能贪多。【1】

陆今安从公文当中抬起头，看了逐字逐句认真介绍规则的初微一眼。

不得不说她对陆峥是真的上心，这样的事也专程做了笔记，一字不落的读给他听，除了陆峥之外的别人再没这个待遇。

初微读完之后，转头将手上小册子递给了陆今安：“我也摘抄了一些关于佛寺供灯的记载，都在这几l个方面，你到时可以照着上面说法跟住持商定一下。”

陆琳琅的事让初微对陆今安改观不少，老夫人拿他当挡箭牌的事又让她认识到，陆今安作为工具人实在有用。

反正还愿步骤和供灯知识都在一本书上，多抄两句也不费事，初微就给抄下来了，做个顺水人情。

初微见陆今安没有接过她的册子，而是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她不免有些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陆今安道。

就想看看太阳今天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