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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the Tempest（九）

第9章

至少也要献出一个奇迹来，使它给与您安慰，正像我的公国安慰了我一样。——普洛斯彼罗《暴风雨》

名侦探依然带着好奇，像是比外表更年幼的小孩子一样说道：“再多说一点吧。”

“好啊。”

三日月星理先做了自我介绍，又介绍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两位女仆的名字。

然后，像是终于到了说话机会一样，一旁看上去很可靠的中年男子咳嗽了一声，说道：“客人，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索尼娅看了一眼拿上来的茶，眼神变得更加的冷漠了一些。

（超市里的便宜茶叶。）

她对这种穷酸的状态实在是接受不能。但是看到三日月星理很开心的端起茶杯喝起了茶，只能忍耐了下来。

“这两位小姐也——”

“不用，站着就好。”

索尼娅和由莉两个人分毫不差的回应让开口邀请坐下来的中年男子有些尴尬。

“不用担心，”三日月星理扭过头去，对着身后的索尼娅和由莉说：“这位可是银狼阁下。”

被说穿身份的中年男子原本脸上尴尬的情绪也不见了。

“他会保证我们的安全的。”

三日月星理似乎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般，微笑着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那么，多谢。”

两位女仆用一种“真是多事”的表情看着被三日月星理称为“银狼”的中年男子。

“这位客人认识谕吉啦。”名侦探盘腿坐到了桌子上，手上还玩着那枚红宝石。

这枚红宝石明明是世间仅此一枚（目前为止，已知）的珍品，但是现在却像是个便宜的沙包一样被当做了玩具来用。

“我没有对这位客人的印象。”

“我到日本的时候，我家的先生曾经想要委托银狼阁下护卫我的安全，但是银狼阁下当时听说有其他要事在身，就没能邀请的到。”

三日月星理说完这么一长串的话后，又喝了一口茶。

“怎么说呢，实际上看的话，银狼阁下比之前照片上的要年轻一点。”

中年男子说道：“请不要再叫那个外号了。”

他在努力的不想被人当面提到曾经用过的“旧称号”。

“我是这家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

“那么，福泽先生，”三日月星理继续说道，“请让我和这位小小的名侦探继续说下去吧。”

于是，场合让给了三日月星理和这位叫做江户川乱步的名侦探。

“乱步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呢。”

“是的呢。”江户川乱步继续说道，“不过太太不是很看得起我们。”

“是这样吗？”

“您不是日本人，原籍应该是俄罗斯。”江户川乱步继续说，“又只是用‘你’这样的称谓。”

“啊，这个真抱歉。”三日月星理似乎并没有真正感觉抱歉的意思，“我不是很喜欢日语这种没有人称主语的说话方式，总是忘记了呢。很抱歉，名侦探先生。”

三日月星理看着江户川乱步，似乎在判断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名侦探。能够一眼判断出自己拿出来的是“异世界的宝石”这一点就足够厉害，倒不如说让她觉得有必要来看一看是天才还是搞笑骗子。

但是现在看样子无限接近于前者。

实际上三日月星理也对这个侦探社进行了不少的调查，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侦探社真正会推理的，实际意义上的名侦探是江户川乱步这个天才少年。

而那位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则是类似于乱步的保护者，或者说是“家长”一样的角色。

仔细一想，这两个人的组合还蛮符合逻辑的。

胡闹搞事的侦探天才身边，总会有一个收拾残局的能干可靠的正常人助手。

“那么，乱步先生，您知道魔法这种东西吗？”三日月星理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而且也用上了尊敬的称呼，“我们这个世界不也是有魔法啊这一类的说法吗？虽然到了近代之后，魔法这种东西就越来越罕见了，甚至到了让人觉得这是科学昌明导致的魔法衰落……”

三日月星理说到这里，看到江户川乱步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些。”

她相信的是自己氪金和多年心血养出来的账号，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的魔法技术，甚至连科技技术在内，她都希望能够往离开星球的方向发展航空技术，千万别把科学技术点错地方了。

“但是我的先生很相信这种东西，明明很有钱，但是完全不相信其他人，他相信任何人找到了魔法的下落，就绝不会将这个消息回报给自己。所以他自己去找魔法了。”

三日月星理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一旁的文员也听到了三日月星理的话，她有些不太能理解她的丈夫的行动逻辑。

从她的角度来看，从同性的角度来看，都能带着惊叹来欣赏三日月星理的美貌，那是无可挑剔的美丽容貌，哪怕是白发红眸的特别长相，都透着一股旖旎瑰丽的惑人之美。

她笑了几次，文员看到她的笑容，都只觉得眼前发直，连手肘压到了键盘，在文档上打出了一串的乱码都没注意到。

（换成是我的话，这样的美人，我天天看都看不厌。）

怎么会有人抛下那么美丽的太太，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魔法在世界上到处乱跑？

（而且，那两位女仆，也好漂亮。）

文员心理发挥了一下自己的妄想。

如果自己家里面对那么美丽的太太，太太身边又有两个风情不同的漂亮女仆，而且对方还能随手拿出那样的宝石给乱步先生玩，显然也是个不在乎钱财的有钱太太。

这么完美的家庭，为什么会有男人待不住？

文员真的恨不得把那个话题里的男人换成自己。

“然后，这几年他世界各地的到处跑，结果真被他找到了寻找魔法的办法。”

“寻找魔法的方法吗？”

“是的。”三日月星理再次确认了一遍，“他告诉我，如果这个世界上找不到魔法的下落，那么我就去其他的世界找吧。”

“然后，他找到了去往异世界的方法，然后给了我他去过异世界的证据。”

证据就是三日月星理手上的红宝石，也就是给江户川乱步拿在手上玩的魔法道具。

“我来试试吧。”江户川乱步从办公室的文员那里拿到了一个快递包裹，这是昨天晚上他从网络上购买的加急件，这种加急件花了比平时的普通邮件更多的价格，是毫无疑问的奢侈品，不过社长并没有过问这个钱为什么要这么花，连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没问，这是出于对乱步的信任，“这个宝石磨成粉就好了吗？”

乱步拆开了包裹，里面是研磨用的研磨电器，是很常见的家庭用研磨机器。不过这个机器一般是用来研磨国画颜料的矿物质，研磨红宝石估计也是头一次。

研磨这样世间独一无二的红宝石，更是让人惊讶了。

唯一显得很正常的，居然是江户川乱步在三日月星理说出宝石需要研磨之前，就已经购买了研磨机。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得出的结论。但是这也许就是名侦探应该具备的推理（预测）才能吧。

“是的，但是还要调配药剂。”

三日月星理拿出了一个玻璃瓶，六柱瓶似乎也是用某种透明的矿物质制作的，里面放着一种半透明的液体。

液体像是被稀释的银色的水。

“将磨好的红宝石和液体混合之后再绘制出魔法阵。”三日月星理还拿出了一张信纸，信纸看样子是从好几页的长信中取出来的其中一张附页，附页上面绘制了详细的魔法阵。

“这个是复活生命的魔法阵。”

三日月星理从容不迫地说道，“只需要一点遗物，甚至不需要身体的残骸，只要死者生前所拥有的一项遗物，就可以复活已经死去的亡者。”

三日月星理说：“我没有能够将石头磨碎后，一次性将魔法阵完整画出来的自信，而且也不相信其他人。”

她看向了江户川乱步：“如果是乱步先生这样的天才，一定能做到的到的吧。”

“你想要复活谁呢？”

“我的先生。”三日月星理说道，“我的先生自从给我寄回来这瓶药水，这个和复活魔法阵相关的信件，还有这枚宝石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她说：“我不相信，如果他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却不会和我联络。所以他要么死了，要么就活在某个世界上吧。”

“我只想确认他是否活着而已。”

“冒昧问一句，如果人还活着，却被这个魔法阵使用的话，那么——”福泽谕吉想看一下三日月星理脸上的表情，这位曾经可能找上自己的潜在客户，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她依然带着得体的笑容，像是美术馆里的石膏像，高高在上，冰冷至极。

“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啦。”乱步看着研磨器里面的宝石的成果，宝石快要磨完了，这枚出现在拍卖会现场不知道能卖多少钱的宝石，现如今也不过是在研磨器里的碎屑而已，

“对吧，漂亮的太太。”

乱步有时候也会给人起一些奇妙的外号，不过他眼中这个世界的人都是需要自己的推理保护的弱者，是一些连最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懂的笨蛋。

总而言之，乱步很少会这么称呼其他人。

“是的。”

怎么说呢。

福泽谕吉觉得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很奇怪。他虽然见过一些意见转变很大的委托人，也被委托人坑过不少次，比如说瞒报了想要杀害委托人的敌方人数，诸如此类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是头一次。

他当然接过很多调查自己失踪丈夫下落的太太们的消息，很少有太太像是眼前的这位委托人一样，冷静从容，又偏偏提出了匪夷所思的调查要求。

她要让乱步画一个魔法阵，然后用这个复活的魔法阵确认自己的丈夫有没有死。

她不需要丈夫的下落，也不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唯一想知道的只是生死而已。

“好了。”

乱步将磨碎的宝石倒入了三日月星理递过来的瓶子里面，摇晃了一会儿后，才趴在地上画起了魔法阵。

一次成型。

魔法阵的复杂程度只能让人叹服乱步将魔法阵完美放大后展现的情况。

“这样就行了？”

福泽谕吉只觉得有一种荒谬。

如果魔法真是那么容易的东西，那么死亡的重量就像是那一瓶子画魔法阵的药水一样变得轻飘飘又随便了。

“复活一个人，就那么简单的吗？”

不管是否成功，他都觉得一阵窒息。如果死亡都能被随意玩弄，那么人类到底会走向何方？

然后，福泽谕吉想到了结束欧洲的异能者大战的那件事情。那个终末的号角，天启四骑士的到来——

他的大脑只觉得如同浆糊一样变得黏稠不堪。

“这个到底是什么啊——”

当乱步画完魔法阵之后，他离开了魔法阵。

三日月星理从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枚袖口，然后扔到了魔法阵里面。

魔法阵发出了光。

就像是北极的极光一样，夺走了整个室内的光，然后在漆黑一片的室内出现了一个光带。光带在房间里不断的游移，然后光带紧缩了一会儿，然后瞬间的膨胀，像是爆炸一样，绿光充斥着整个空间，人的双眼一下子失去了视力这一回事。

然后，福泽谕吉在短暂的失明后，在大约两秒钟后，就恢复了视力。

他觉得自己的认知一瞬间被颠覆了。

这不是什么异能力——

异能力千奇百怪，但也没有能够操纵生死，跨越人间和冥界的异能力。

就算是出格到让人无话可说的让一切异能力无效的能力，在能够复活亡者的魔法阵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的可怜。

操纵生死，能够与什么相提并论呢。

无论如何，福泽谕吉只能想到终结欧洲的异能者之战的最后那场战役——

终末之战。

让天启四骑士登场的那场战争，一瞬间就结束了这一场漫长的战争。

除了给欧洲大陆留下一批经过战斗洗礼的优秀、强大的异能者之外，还有一场让所有参与者，当事人，都讳莫如深的终末之战。

终末之战带来了和平，以及和平之后延续出来的新社会。

在福泽谕吉走神的时候，三日月星理看着魔法阵中央的那枚袖口，笑了起来。

和这个笑容相比，之前的笑容都显得是那么的敷衍。

这是一个惑人心神的笑容。

文员看到了那个笑容。

她的脑子里丧失了对魔法阵真的成真了的惊恐，大脑也从宕机中回过神来。

她已经完全被那个笑容迷住了。

她发出了梅菲斯特希望浮士德所说的那句话。

浮士德看着人类所创建的伟业，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这样的赞叹之声。

“多美啊。”

“我知道答案了。”三日月星理道了谢，然后从左手上褪下那枚绿宝石戒指，递给了江户川乱步，“这个是谢礼。多谢你。”

她是多么的高兴。

江户川乱步说：“确认了没死是一件好事吗？”

实际上，照着三日月星理之前说的话，认为她要是知道自己的丈夫没死，反而会更不好吧。

那就等于，他的丈夫遇到了不能给一个音讯回家的情况。

“嗯，我还确认了他在这个世界上。”

三日月星理笑了。

她看着面前的名侦探：“乱步先生，您要知道我怎么确认的吗？”

“那个绿光？”

“是的。”三日月星理点了点头，“感觉还蛮好猜的，不是吗？”

江户川乱步说：“这不是随便乱猜，是推理。”

只是选了可能性最大的进行了判断的“推理”。

“是的，名侦探先生真是厉害。”三日月星理说，“这个绿光是我和丈夫的一个约定。”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然后，她说：“他说我是对岸的码头会亮起的绿光，他看到绿光，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只有在同一个地方，才能看到对岸的绿光。

那个绿光，就是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约定。

“哦，这样啊。”

江户川乱步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那么，”三日月星理说，“我想委托您去找一下我的丈夫。”

她说：“无论对方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都要他回家。”

这位美丽到不可言语的太太，说出了这样恐怖的话。

“然后，我要好好地和他谈一谈。”

“有那个必要吗？”江户川乱步反问，“您根本不希望他回来吧？您根本不在意这个男人诶，为什么要假装那么需要他回来呢？您又不是真的很想要钱。”

也不知道乱步为什么能够做到一口一个您的称呼，虽然福泽谕吉有一点欣慰，但是总觉得他是在另外一种方式，维持自己往日的说话风格去应对这位三日月太太。

“仔细想一想，”三日月星理说，“毕竟我现在还是很爱我的先生的。”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

“乱步先生，像您这样的小孩子，一定不懂的。”

“爱情？乱步大人不认为你那是——”

江户川乱步还想说什么，三日月星理就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亲了亲他的侧脸。

乱步惊呆了。

十六岁的少年根本没有遭遇过这种主动的献吻。

“乱步大人，”三日月星理那张无懈可击的美丽容颜就近在咫尺，她的声音温和绵软的像是轻抚着面颊的指尖，“爱情是这个时候的您，应该亲吻我哦。”

三日月星理留下了新的委托，之后，就带着两位从进屋后就保持着相同表情的女仆离开了。

“啊，真羡慕乱步先生。”文员面无表情的收拾着桌上剩下的茶杯，她在考虑要不要假装这个三日月星理喝过的茶杯被自己砸坏了，然后把这个茶杯珍藏起来。

“那位三日月太太是外国人吧，告别的时候要亲吻脸颊呢。”

“不，”福泽谕吉面色复杂的回答，“她只是在耍乱步。”

“诶？”

文员惊呆了。

然后她果断的回答。

“我也想要被那位太太这样耍。”

明明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女孩子，但是却发出了咸湿大叔，或者是偶像宅才会发出的恐怖言论。

“我能够一辈子不洗脸。”

“那样的话会因为细菌感染生病死掉的！”

乱步正在拼命的擦脸。他已经把自己的脸擦得通红，但是依然感觉像是留着气味。

“乱步先生，”文员看着乱步正在擦脸的背影，冷漠的回答，“您明明遇到了这么好的事情还这种反应，只让人觉得气愤难耐呢。”

“苍奈，”福泽谕吉只好先去劝自己已经被三日月星理迷住的雇员，“不是所有人都被那个太太迷住了。”

“就算不喜欢女人的人，也会被那个太太迷住的。”文员一本正经的回答，“那个太太绝对有什么天生的魅惑术吧，可恶，我到现在都觉得她这样的美人，谁会舍得把她娶回家来却丢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啊。”

难道是因为看多了所以没兴趣了吗？

这也太过分了！

“这个戒指也有问题。”虽然很气愤自己被占便宜了（江户川乱步清楚这部分的事实），但是他依然觉得这枚戒指很有意思，“这个金属是没见过的材质啊。”

“新发现？”

还是说——

“嗯，这个戒指也是异世界的东西。”

江户川乱步戴上了眼镜。

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力——超推理。

在文员的眼中，正是如此。

江户川乱步进行了自己的超推理。

文员收拾东西下班了。

之后，乱步得出了结论。

“谕吉，这次的任务报酬是一枚复活币。”

“？？？”

福泽谕吉看着江户川乱步正在撬戒指上的绿宝石，刚想联系自己认识的人帮忙卖掉宝石换来维持侦探社的经费时，就听到乱步说的话。

他立刻反应过来，看着乱步手上的那枚绿宝石戒指。

“这个绿宝石。”福泽谕吉问，“也能作为复活的道具吗？”

他从来不怀疑乱步的推理，毕竟乱步拥有着超出世人理解范围的推理（观察/信息整合）能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份谢礼也太贵重了。

还是说，这只是她认为的，“这样”普通程度的谢礼呢？

福泽谕吉决定去调查一下这个叫做三日月星理的太太。

如果能查到她的过去就更好了。

既然她委托了要找自己丈夫的下落，又说下次再提供更多的资料，那么去调查一下那位丈夫的人际关系和家庭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换个角度进行调查。

这次，出于多年的直觉，福泽谕吉决定不去借用江户川乱步的力量。

不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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